今日的街道依旧热闹喧嚣，只是谈论的话题有了变化，做为旁观者，每个人都是用闲聊的语气来交流的。
“诶，昨个夜里这家侯府里来了好多人嘞，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个妇女说着。
一旁的胖大妈磕着瓜子：“这还不清楚么？明显是来杀人的啊，你瞧今日白事都摆出来了。”
有个大妈更激动：“诶诶，我昨个看见了来的人，好像都是宫里的人呢。”
“宫里来的？那这侯府岂不是要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惊讶道。
“谁知道呢，这侯府里有个小公子，模样瞧着挺俊俏的，就是身体不太好，我估计这侯府就要没落了。”胖大妈吐了一地的瓜子壳。
“哎，也是作孽，南公侯爷骁勇善战，结果生了这么个一事无成的病秧子。”
“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行不行我撕烂你们的嘴！”卫九只是出门买点东西，结果就听见外面站着一群人诋毁公子，气的不行。
那些人也瞅着这人不好惹，身上带着刀，灰溜溜走远了，还不忘诋毁说这侯府是真的要完了，里面的人都这么没素质。
卫九要气炸了：“公子，外面的人都在说你……”他看着沈澈一动不动的跪着，实在说不出口，怕他更伤心。
“是在说我一事无成，说我病秧子一个么？”
卫九一愣：“公子……”
沈澈依旧跪着，丧服白帽遮住他的脸，让人瞧不出表情：“这些都是我故意让他们传的。”
“公子是想让大家误以为你对他们没有威胁，让他们放松警惕？”卫九反应过来。
“你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沈澈打趣他。
“可是公子，你知道是谁主使的么？”
“我初步有些怀疑，不过也不敢保证，这些事还有诸多疑点，我们只能自己去查。”
“我们在京梁一点人脉都没有，这无疑是在大海捞针嘛。”
沈澈眼神晦暗不明：“那就要看今日有谁会来了，今日能来的非友即敌，这可能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卫九心领神会：“明白了公子，我现在就出去看着。”
沈澈心想，此后他再也没有人可以无限纵容他了，也没办法像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做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小公子了。
父亲，杀害你的人会是宣王么？
外面走进来十几位将士，恭敬行礼：“公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沈澈声音毫无波澜。
“侯爷是我们杀的，我们愿意以死明志！”
“我知道是你们动的手，父亲身上的箭痕都是出自梧州军营。”沈澈起身，忍着膝盖疼痛，一字一句说：“但我不怪你们，你们只是听命行事罢了，是父亲要你们这么做的吧？他说他不想死在别人手里对么？”
将士们面面相觑：“是的公子。”
“你们知道什么内情么？”
“我们都只知道任务，但……”
沈澈本来就不抱有希望，只是听到他们的否定回答还是暗淡下来：“我记得父亲之前经常叫人去书房讨论，我有看到过你，你们在说什么？”
那名将士俯首，坚定道：“侯爷并没有同我们商谈过什么具体事宜，只是告诉我们以后定要护公子周全。”
“那谋反是什么？”他还记得那日偷听到的。
将士们一听骤然抱拳半跪：“公子！”
“我让你们说！”
“是……是宫里传出来的说侯爷谋反！”
沈澈一愣，心道果然是这样：“何人传出？”
“还不知道，侯爷未曾告诉过我们，他只说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护住侯府，护住公子，让公子远离朝堂，不必报仇。”
“不必报仇？父亲还真看得起我。”沈澈眼眶湿润泛红。
“侯爷还说，如果公子非要查清真相，就要我们成为公子的死士，一切听公子命令！”
“我自己有办法，犯不着你们替我买命。”
“公子！我们是自愿的！公子的仇亦是我们的仇，众将士誓死追随公子！”
沈澈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选择牺牲自己了，任谁看着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会求来一个最好的选择，保全身边所有人。
“好！那么我们就一起誓报此仇！”
未时。
侯府内陆陆续续有人来吊唁，大多数皇宫贵族，朝廷命官。
沈澈有尝试试探，结果发现他们似乎是真的不理解内情，但凡有了解内情的人此时此刻也定不会来吊唁一个有谋反罪名的人。
难道今日真的没有收获了么？
卫九急色匆匆走来：“公子，宣王来了。”
两人心领神会，一个站在角落，一个跪在棺前。
宣王一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先是上香，才缓缓开口：“没想到那日匆匆一别竟是最后一面，南公侯行事光明磊落英勇善战，怎就被奸人所害。”
卫九的都忍不住心底翻白眼，啧，装的真像。
宣王这话明星是跟沈澈说的，但过了好一阵都没听到回复，身边的侍卫顿时语言犀利：“大胆，王爷跟你说话怎敢不回？”
沈澈这才抬眸看着他们，无波无澜地说：“我以为王爷是有话要讲父亲讲。”
侍卫急骂：“你什么意思？王爷会跟一个死人说话？”
沈澈眼神晦暗，宣王也不欲起纷争，搞得好像他是来砸场子似的：“你住嘴，这有你什么事？”
呵斥完侍卫，又转头看向沈澈，眼神意味不明：“沈小公子，侯爷死于奸人之手，本王定会帮你查清凶手，还侯爷安息。”
“多谢王爷，不过我想父亲应该不想让我多查，不日我就要回梧州了，还请王爷也早日放下吧。”
宣王眼神一变：“沈公子这般才能回梧州倒是可惜了。”
沈澈笑了笑：“王爷怕是误会了，我自小就体弱多病，行军打仗我是不能继承衣钵了，哪来的才能？”沈澈自贬道。
“沈公子也太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了，沈公子毕竟也是侯爷的儿子，本着世袭罔替也能有一番功名，何必再回那苦寒之地？”
沈澈略作迟疑，惶恐起身，缓而自嘲道：“王爷恐怕不知，父亲前些日子在宫中被人诬告有了谋反罪名，我如今还活着已是隆恩，怎能妄想别的。”
宣王听完顿时惊讶：“侯爷他怎么会？”
“我也不知其中缘由，只想离这朝堂越远越好。”
宣王仿佛无意，神色间又带着深意：“也罢，那就盼望日后能有再见的机会。”
等宣王终于走了，沈澈才放松下来。
“公子，我们是真的要回梧州么？”卫九略带迟疑的问。
沈澈皱眉道：“我说要回梧州，宣王必定会怀疑我要去集结梧州兵权，但我故意说了谋反一事，一来可以让他认为我是真的放弃复仇了，二来也是在试探他。方才见他的反应，就能肯定他同此事必有关系，现在只需等待另一个人出现。”
卫九知道他家公子想做什么就一定会成功，心想公子果然聪明。
“公子，又来人了。”卫九突然出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走来的是一位衣着简单却充满精致的男人，俨然一副高贵模样，此人身份定不一般。他虽未曾见过另一位王爷，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面前这位大概率是安王了。
对比宣王，安王要平和的多，处处讲究分寸礼仪，眉眼温柔，不似宣王那般戾气重，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沈公子，节哀顺变。”
沈澈装作不认识：“你是？”
安王没有半点生气解释道：“刚才出去的那位是我的弟弟。”
沈澈惊慌失措，和厅内外众人一齐行礼：“不知您是王爷，不小心顶撞了您，还请恕罪。”
安王调侃道：“方才你对宣王也是这般？”
“宣王我之前就见过一面了，倒是没有现在这样惊慌。”沈澈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显得人畜无害。
“早年我曾和你父亲做过短暂的朋友，后来他为了追妻自请去了梧州。我当时有劝阻过他，他若留在京梁会更有一番作为，但他拒绝了，后来他和我断了联系，我和他再次见面就是最近了。”
沈澈沉默不语，他对安王了解不多，他不确定安王是否是在试探自己，也许他和宣王并没什么两样。
安王也能看出来他对自己心存戒备，他也同时是在试探沈澈，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像外人所说那样一无是处，不谙世事。
“我可以告诉你你父亲死亡的真相。”
沈澈疑惑：“王爷何出此言？我父亲是死于射箭之下，是府上有人欲图谋害父亲，我父亲遇人不淑才……”
安王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你当真这般想？你若当真这般想，那便是我看错了你！”
沈澈神色微沉：“王爷是何意？”
“后日此时，我会派人来找你，你若想查清真相，你就跟着他来见我。如果不想，那便回绝，此后你也不必再来找我。”
安王转身：“记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等他走后，卫九上来询问：“公子，他能相信么？”
沈澈也不知道：“阿九，这位安王貌似比宣王城府还深呢。”
“他说他曾跟侯爷是朋友，这话可信么？侯爷居然还会跟他们这些人做朋友！”
“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利用呢。”沈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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