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穆伤情不算严重,但医生还是建议留院几天。
刚才李秋楠亲眼见到他那被烧伤的皮肤,心有不忍,当下是又愧疚又无奈。
那种情况下,他本应立刻放下她,自己先逃出去灭火要紧,偏偏他低估了火烧的速度,硬是坚持抱着她冲出来。
周海穆看她沉默不语,一下就猜透了她的心思,“我又没怪你,你怎么倒先内疚起来了。”
“周厂长,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他侧身躺着,强忍着伤处的灼痛感,抬眼看她,戏谑道:“刚才在厂里,你喊我名字不是喊得很顺口么。”
“刚才我是因为太着急了……”
“挺好的。”
“呃,好什么?”
“私下里,你可以叫我名字。”
李秋楠抿嘴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她都没这个胆,直呼上司的名字。
她帮他打来一瓶温水,又说:“明天和后天我都请假,就在这儿照顾你。”
“用不着,我又不是无法自理。”他刚闭上眼,忽而又反悔,“要是你实在想留在这里,允许你申请外勤,不扣你工资。”
李秋楠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周厂长,你这算不算以公谋私啊?”
“谋私又如何。”
“这恐怕难以服众吧?算啦,我还是老老实实请假好了。”
毕竟,他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留在这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这时,周海穆接到一个视频电话,叫了声:“爸。”
李秋楠自觉地走到窗边去,以免妨碍他们父子俩谈话。
虽然拉开了距离,周志的责备话语还是隐隐约约落入她耳朵里:“我再三跟你们强调过,工厂的消防安全非常重要,你又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葵城工厂的消防向来做得很到位,这次失火,是有人故意为之。”周海穆冷声说,“既然有人第一时间向您通报了消息,您要问责于我,至少先问明情况吧。”
“这么说,你还觉得我错怪你了?有人故意为之,便是说明你管理有问题。你大哥……”
“是,我大哥就是我终身的榜样。”
“你怪我偏心你大哥,怎么不想想,为何你大哥事事不用我操心,而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我惹麻烦!”
结果两父子又是不欢而散,怄气般地挂断电话。
自打视频过来,周志见到他在医院,却一句也没有关心过他的伤况,全程都在怪他失职,可想而知,周海穆心里定然不好受。
为避免尴尬,李秋楠默默溜出了病房,顺便出去买晚饭。
再回来时,周海穆已经睡着,眉头微微拧在了一起。
李秋楠将盒饭轻手轻脚地放在床头柜上,当她目光落在他脸上时,竟从中读出几分落寞的意味。
她忽然觉得,他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可怜家伙罢了。
“周厂长。”她试探着叫他的名字,连叫了两次,他也没反应。
鬼使神差地,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揽住他未受伤的那一边,就这样静静地保持着这个不怎么顺的姿势。
时间似乎过去了许久,她感觉到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一时居然有点舍不得松手,直到他带着笑意的慵懒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虽然我刚救了你,你也用不着以身相许吧。”
她大吃一惊,整个人猛然弹开来,慌忙解释:“谁以身相许了,我那是看你可怜,想着安慰一下你而已,你可别太自恋了。”
说完自觉有些心虚。李秋楠也明白,这样的说辞,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她忽然意识到,面对周海穆时,自己的行为好像越来越不受控了。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将她的思绪扰成乱糟糟的一团。
他自嘲道:“我有什么可怜的,吃喝不愁,事业顺利,还有个有钱的老爸当我靠山。这样的人生,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他说的也算有几分道理,李秋楠还是不屑切了一声,“嘴硬。”
周海穆笑了,“怎么,你还不服了?”
“服,我服我服,你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我们这些打工仔。”
傍晚时分,郭怡和安晴带着刚煮好的排骨粥来医院,顺便向周海穆汇报样品室的处理情况。
“查过监控了么,可有见到纵火者?”周海穆扶着床沿,坐起身来。
“是吴涛,哦,就是上次去我家闹的那个小混混。”郭怡心有余悸道,“这会儿他已经被抓进警局了,林敬过去配合调查。”
李秋楠恨得牙痒痒,“这种黑心肝的,活该他去坐牢,最好能关他一辈子。”
周海穆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着实有趣,故意逗她,“想不到你还挺会骂人。”
李秋楠听出他话语中带着戏谑,转头又见安晴一副看戏的表情,当下敛起怒容,暗暗吐了吐舌头。
郭怡心系着失火的事,又说:“周厂长,真对不住,这件祸事全因我而起,厂里的损失……”
“啊,确实,你是该为此负点责任。”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因而李秋楠有点沉不住气,要帮妹妹说话,“周厂长,这件事郭怡也是受害者,你要她负责未免太不公平了。”
“周厂长,如果赔钱,我得赔多少?”郭怡鼓起勇气,只是脸色不大好看,生怕他会说出自己赔不起的数目。
“开玩笑你也信。”周海穆欠揍地笑了笑,“你姐说得对,这事和你无关,要赔,也是找那纵火犯赔。”
他还真是见着谁都能开玩笑啊,哦不对,他向来都挺正经,很少跟员工开玩笑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有点不是滋味。
郭怡和安晴要回去时,李秋楠跟出来,问郭怡:“小怡,你现在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刚才忙着送周海穆来医院,见她清醒过来,便没有多问。
“放心吧三姐,我现在啥事也没有,回去还能追剧呢。”
“那行,你俩回去注意安全啊。”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安晴说着,又贼兮兮地笑,“快回去吧,你家周厂长还等着你呢。”
猝不及防听到她这玩笑话,竟有种被戳破心中秘密的慌张感,李秋楠轻推她一把,作势赶她快走,“你这张嘴真是,一天不瞎说就难受。”
李秋楠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周海穆是越来越上心了。
然而,他对她的态度,却不甚明朗。就比如刚才,她抱住他时,他说的却是婉拒的话。
有时候,他对她挺特别的,但一转头,他也可以对别的女生很温柔,也会和别的女生开玩笑。
她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半夜李秋楠口渴,起来喝水,发现周海穆坐在床沿,像是在发呆。
因为隔壁床来了新病人,李秋楠怕打扰到人家,于是动作放得很轻,说话声也很小,“周厂长,你怎么不睡觉?”
“这里有点疼。”他指了指肩头被烫伤的地方。
他说有点疼,实际上,应该就是疼到无法入睡的程度了。
李秋楠二话不说,转头就找来缓解疼痛的烫伤膏,示意他解开衣服的扣子,好为他上药。
因现在不大方便说话,他也就格外的顺从,单手解开最上边的两颗纽扣,任由她帮自己涂抹清凉药膏。
随后,她放下药瓶,借着窗外的灯光,略显笨拙地帮他扣上纽扣。
在她做这一动作时,周海穆神情竟然有些腼腆,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李秋楠也有点不自在起来,悄声解释,“我不帮你的话,你单手得扣上半天。”
他扬眉笑了笑,没说什么。
忙完这一切,两人颇有默契地没有动,两人隔着咫尺的距离,坐在床沿,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光。
在那片民宅后面,横亘着一条种满绿树的长长马路,看起来很适合骑车去兜风。
李秋楠转头,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他:“你喜欢兜风吗?”
他也转头看她,沉静的眼睛如清泉般澄澈。
这一对视,令她又失了神,只见到他嘴巴在动,却完全听不见他在什么。
“你说什么?”她又低声问。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周海穆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说,我喜欢。”
酥酥痒痒的感觉,让李秋楠胳膊骤起一层鸡皮疙瘩,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正猛烈跳动着。
周海穆回答的那句“我喜欢”,在这深夜里,在她耳边,竟奇异地变了样,仿佛是他在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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