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明天见面

1896年,陆昭华生于杭州清河坊“陆鸣堂”,是家中独女。1920年,陆昭华招婿林仲平,同年,“陆鸣堂”遭日本三井洋行与买办做空,其父含恨自尽,陆昭华携夫女迁居上海虹口。

28岁任《沪江新女报》主编,为明星影片公司头牌也是闺蜜景珊激情撰写《电影新女性宣言》,却发现对方生活奢靡,收入全数购买貂皮大衣,陆昭华找其质问时,景珊正在华平饭店用鸦片烟枪烫女学徒大腿,只为取悦上海青帮头目黄金荣,遂与之决裂

后来丈夫林仲平遭杜月笙门徒构陷,购入日军控股空头股票,被逼跳楼,留下遗言:商贾食人。

随后,陆家烧毁祖传丝绸配方,立家规:一不沾铜臭,二不近优伶。

谁知养孙安棋元倒卖侨汇券被处决,刑前不知悔改竟然当众嘲笑对他有养恩的陆家:“你禁得了陆家人经商,禁不了人心贪欲!”

从此,陆氏有了新规,禁与安氏通婚。

到了陆季钺这一代,他执意下海经商被家族除名,携积蓄南下深圳,决然改姓鹿。

一字之别,半生疏离。

2011年,家族话事人陆慕真去世,也就是陆季钺的母亲。

葬礼上,新话事人陆季钺的姐姐陆叔钰与弟弟多年重逢,陆季钺是姐姐带大的,这一辈四兄妹只剩下他们两。

二人关系有所缓和。

剧组杀青的脂粉气还未散尽,鹿书林就被父母带往青溪路。

目的地,檀宫。

车窗外的上海,梧桐叶筛下碎金,空气里粽叶与艾草的清苦交织。

鹿爸一路沉默全然没有往日的和蔼,方女士轻握他的手,鹿书林偶尔听妈妈提到过一些,11年她跟着母亲参加那个从未见过的奶奶葬礼,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姑姑。

若非奶奶去世后姑姑态度松动,父亲绝不会踏入这座深宅。

车辆滑入555号,森严门禁后是另一个世界,广阔花园绿茵如毯,下沉庭院精巧,恒温泳池碧波粼粼,英伦庄园风的建筑厚重典雅。

姑姑陆叔钰立于门厅,背脊笔直如松,银发一丝不苟,素雅香云纱旗袍衬得她气度凛然,唯有小拇指上一枚九色鹿衔玉戒,流转光泽。

陆氏族徽。

“来了?”声音沉稳,目光掠过弟弟停在鹿书林身上,锐利稍敛,“书林清减了,拍戏辛苦啊。”

“姑姑。”鹿书林乖巧应声,捕捉到父亲瞬间蹙起的眉。

客厅挑高轩敞,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景致,室内中西合璧,价值连城的古董和现代化家电共生,明式黄花梨画案上摊着文件,旁侧青铜错金博山炉升起袅袅檀香。

壁炉上方玻璃罩内,一把被拆解成零件,装裱摆放整齐的勃朗宁手枪。

那是周姓总理所赠,象征着武可护国的祖训,也是陆家的荣光。

佣人奉上龙井。

“最近还好?”姑姑问得平淡,目光落在那把勃朗宁上。

“老样子。地产艰难,文创摸索。”鹿季钺端起茶杯。

“艰难就收手。”姑姑语气强硬,“陆家还不够你...”

“阿姐,”方静宜温婉开口,“季钺这些年白手起家,是凭本事立身,时代不同了。”

姑姑目光转向她,“静宜,你跟你母亲一样护短。”话锋一转,“我还记得二伯的儿子采访认识的安姓纺织工,惹得奶奶大发雷霆,最后逼得双双跳了黄浦江...”

空气陡然凝固,鹿书林第一次清听到被尘封的家族惨剧,关于安姓的禁忌。

她不明白,陆家人明明曾是走在时代最前面的先锋,可因为仇恨和偏见,生生把自己熬成了最顽固的守旧派。这样的陆家,和祖辈豁出命去要打倒的那些老顽固,又有什么区别?

仇恨会让人忘了因何出发。

鹿书林目光扫过那把勃朗宁,又落在自己手里的杯子上,感到窒息,悄然起身:“姑姑,我去院子里透透气?”

“去吧,”陆叔钰颔首,“端午了,园子里的花正好。”

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大门,陆叔钰叹了口气:“陆家传女不传男。书林又是仅存的血脉,这枚徽章,迟早要交到她手里。”

方静宜脸色微变:“阿姐,书林还小。”

陆叔钰的儿子为了所谓的门当户对,娶那个不爱的军官女儿,前年抑郁自杀。

这戒指戴久了,会吞噬人心

悲剧还要重演几次,才能清醒过来?

未尽之言化作一声叹息。

鹿季钺放下茶杯,直视姐姐,目光灼灼:“阿姐,我从没想过要家族的荣耀,我女儿也是,她平安、快乐、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她愿意接,我无话可说。如果她不愿...”他斩钉截铁,“你也不要逼我们。”

沉重的家史,尖锐的质问,未来的争夺…

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鹿书林才感觉胸口的窒闷稍缓,檀宫花园名不虚传,蜀葵开得正盛,粉紫嫣红洁白,像精致的糯米点心。

石榴树点缀着火红的花苞,宛如燃烧的小灯笼,她下意识拿出手机,避开奢华背景调整角度,对准一簇沐浴在阳光下的粉白蜀葵。

拍照,发送。

指尖悬停片刻,她打下两个字:“姐姐。”

那头秒回了一个简单的:“嗯?”

鹿书林不满足:“蜀葵,好看吗?像不像糯米团子裹了纱?”

“好看。”

鹿书林的心微微一提,正觉得这回复有点简略,紧接着又跳出一条。

“阳光也好,第一次见。”

像是怕她觉得敷衍,认真补了一句。

沉闷的心开始漂浮:“喜欢吗?”

“喜欢。”

嘴角刚想弯起,紧接着又来信息,像一颗小蜜糖突然塞进她嘴里。

“很喜欢。”

这人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哪怕隔着屏幕。

指尖有些用力地敲着屏幕:“晚上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么?”

这里…太闷了,想听她的声音。

“可以。”

会议上,公关部总监还在窘迫的等待着老板的回复,端午假期值班开会的负责人们投来目光。

鹿书林,念起这个名字,安逸自己都未察觉嘴角上扬,的确是一只颇有灵气的小鹿,怪容易让人心头乱撞的。

老板看手机入迷了,毫无动静,没人敢催,只能等待。

万籁俱寂。

檀宫奢华的客房像一个精致的牢笼,鹿书林蜷缩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毫无睡意。

她掐算着时间,安逸和她说还有半小时到家,今晚要请临时加班的下属们聚餐。

虽然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但她吃得很开心。

几乎是掐着点拨通了电话,响铃的瞬间被接通。

“喂?”

想念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柔和些,瞬间抚平了她心头的毛躁。

“姐姐...”鹿书林下意识地把手机贴得更紧,“我…我躲在被窝里呢。”

“嗯,听出来了。”安逸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被窝堡垒牢固吗?会被爸爸妈妈偷听到吗?”

居然会开玩笑了....

“我爸妈才不会偷听...”鹿书林小声嘟囔,“姐姐…”

“嗯?”对面又是好听的气音。

“你说话…真好听。”

电话传来极轻低笑,羽毛搔过心尖:“嗯。明天见面还算数吗?”

“算!”鹿书林立刻回答,带着点小小的任性,“说好的外滩,就我们俩!”

白天安逸随口提到明晚外滩有室外活动,分享出门时看到很多摆设,鹿书林脑子里只想着自己还没和安逸约会过呢~

于是她耍赖自己会戴帽子和口罩,那么多人不会被发现的,千方百计暗示加明示才换来安逸的邀约。

当时她还想着要回一趟家,路文文来接,要不带上小助理。

结果安逸问,你想她一起么?

鹿书林谨慎,害怕安逸不去了,问她,你...不想么?

接着对方就说出了那句让她今晚估计都睡不着的话。

【如果只和你一起去的话,约会的时间会被拉长,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的时间。】

“嗯,就我们俩。”安逸纵容着,“海关钟楼下,等你。”

“好!”鹿书林用力点头,尽管电话那头看不见,“不见不散~”

“好,不散,”安逸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先睡吧。躲好,晚安。”

“小朋友...”

“晚安…姐姐。”恋恋不舍挂了电话,手机依旧紧紧贴在发烫的耳朵上。

黑暗中,鹿书林睁着眼睛,抱紧被子闷住自己的笑意。

直到...她快憋死。

猛地掀开被子深吸一口气,手背贴在脸颊,好烫~

檀宫的空气里混合着名贵木材、鲜花和一丝旧纸墨气息。

那属于千万人、带着江潮气的喧嚣与活力,成了她此刻最向往的出口,约定像那石榴花苞里藏着的火种,在沉静的豪门深院里,悄悄点燃了一份雀跃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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