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素右眼皮跳了整整一夜,要不是害怕结果太坏,她都想去某度查查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绝症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边突突直跳的神经,一种不详的预感在脑海中逐渐升腾。
果不其然,下午就验证了此等不同寻常之事。
陶思素下午刚结束完体育课,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室友恍恍惚惚往往宿舍走。
篮球场旁那条小路是必经之道,她垂着头正走着,却被一个满身汗水的男生狠狠撞了肩膀。
哐啷一声,她撞在了隔开篮球场和小道的铁制网上。
额头一块皮被狠狠撕下,鲜血很快洒落而下。
不知是谁一声尖叫,原先闹腾腾的小路忽然间恢复了宁静。
陶思素意识有些不清,只觉得额头的痛意席卷着全身,还有一股接一股的热流往脸颊滑落。
几个人表情慌乱地朝她奔过来,她在意识模糊间跟着室友进了医院。
缝了几针后,陶思素头晕目眩坐在就诊室不知所云。
“知道是谁撞的你吗?”杨娅欣一脸愁云。
“没看清。”陶思素惨白着一张脸摇摇头。
那个男生很快往前跑走了,留给几人的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那可不好整,那道上根本没有监控。”祝月仪气愤不已。
陶思素欲言又止,她瞧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宋芮,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该怎么讲呢?她看见杨少宁在一网之隔的那头朝着她不怀好意地笑,可那就能证明这事和他有关吗?
没有明确证据的事不应当被下定结果,这对谁都不好,尽管她厌恶他。
纱布暂时得常驻额头,陶思素对此非常心焦。
母亲是个强势的女人,无论对丈夫还是女儿总带着一种掌控力,陶思素对她是又爱又怕。
关咏兰要求她每周至少进行一次视频通话,她已经找了各种理由拖延了三天,再这样下去很难不引起怀疑。
在关咏兰再一次下发期限令时,陶思素只好另寻下策。
周六早上,她独自乘着地铁赶到医院。
“医生,您能不能提前帮我拆掉纱布啊?”陶思素再三恳求。
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哎呀,不行不行,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爱美,拿身体都不当回事的,等到时间再来找我。”
陶思素自知理亏,又不想再耽误医生工作,只好灰溜溜迈出诊室。
岑安衍替父亲从药房取完药,正好看见陶思素坐在医院大厅的等待椅上垂头丧气。
他走近,盯着她额头过于明显的包扎问道:“这是又被渣男纠缠上了?”
陶思素闻声抬头,见是半个熟人,语气熟稔不少,“虽然可能是我的片面界定,但我认为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
她嘴唇微嘟,一副可怜兮兮又咬牙切齿的模样。
这种复杂的表情出现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却并不狰狞,也不奇怪,反而多了几分纯真灵气。
“没报复回去?”岑安衍语气平和,完全不像是在挑起争端。
“不是还得等君子再长十年嘛?”她有些丧气。
“那君子不好好长大,还坐在这里愁眉苦脸的干嘛?”他又问。
“你不懂。”陶思素摇摇头,又叹口气,感叹世间无人知她心。
临近中午,前来就诊的病人逐渐多了起来。
岑安衍拧着眉望了望周遭嘈杂的环境,他蹲下身同她平视,“我是不懂,但你准备在医院坐一天?还是说你想蹭免费的空调?”
陶思素瞪他,“学长,如果你说话好听一点,我敢保证喜欢你的女生能再多一倍。”
“怎么?你想表示自己也会成为那一倍人吗?”他重新站起身,“你不用这么费尽心思跟我表白,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少自恋了,我还不喜欢你这样的呢。”
一只气鼓鼓的河豚几乎快要爆炸。
岑安衍笑了声,“好了,既然不是这个原因,就早点回去吧。”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他叫自己早点回家。
陶思素清楚他是在逗自己玩,原先烦闷的情绪到底消散了不少,她理了理思绪还是跟着他踏上了一号线的归程。
临近饭点,地铁上的人很多,娇小身材的陶思素挤在人群之中喘不过气来。
岑安衍轻拽她的胳膊,将人拉至跟前,“扶好。”
他摁着她的手扶上侧边一根竖立扶杆。
岑安衍恪守男德,尽管后边的人再怎么挤上来,他也始终没让自己的身体贴近陶思素,这使得陶思素在窄小拥挤的空间内竟然也能拥有一方小天地。
“辛苦你了。”
她感谢的话还没说完,手边嗡嗡作响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来自母亲大人的视频邀请。
陶思素利落挂断,紧接着回了一封消息。
【妈,我在地铁上呢,不方便接视频。】
【不管在哪,都给我接。】
关咏兰留下这么一句,就又拨来了视频。
破罐子破摔,陶思素戴好蓝牙耳机干脆接了起来。
“您看,我真在地铁上。”她特意把镜头朝四周转了转。
关咏兰不置可否,“我要看的是你的脸,不要展示给我一些无关的东西。”
这些天女儿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关咏兰的心里早种下了怀疑的根。
陶思素表情纠结,红着目正对上了岑安衍疑惑的目光。她勉强咧了咧嘴角朝他笑笑,又垂着头调转了手机镜头。
“朝上,露半张脸干什么?”
关咏兰命令式的语气让她一颤。
她微微抬高镜头,两方都没说话,但暴风雨前的暗涌已经来袭。
沉默良久,关咏兰缓缓开口,“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她答。
这算不上谎言,她确实是没站稳摔倒撞上的。
“如果是摔了,你用得着不告诉我?”关咏兰怒气冲天,“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在外面搞什么幺蛾子?我嘱咐你那么多话,你是不是一刻都听不进去?是不是嫌我啰嗦......”
“不是。”陶思素头一回打断她,“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不管不顾就上来批评我,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
泪失禁体质的一大表现就是,在和别人争辩之时,无论自己有理无理,都将是落泪一方,瞧起来就失了威风。
“我跟你爸明天就过来看你,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关咏兰没给她再解释的机会。
挂断视频,岑安衍瞧着面前失了往日活力的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他没太多安慰女孩的经验,想半天也只能和家里那个唯吃喝玩乐是天的亲妹妹联系在一起。
他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却又没提及她的泪水,“饭点了,去不去吃饭?”
陶思素顶着一双赤红的模糊双眼不说话,大颗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气氛太闷,岑安衍也跟着有些喘不过气,他没细想拽着她的单肩包带在最近的站台下了车。
“我请客,白嫖也不要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要,白嫖干嘛不要。”她几乎是在泄火,“我要吃爆辣湘菜。”
“不过,你这个样子真的可以?”岑安衍微微弯腰,指了指她额角的纱布。
陶思素泪眼无辜,“所以你是要反悔了吗?”
岑安衍:“......”
最终两人还是走进了一家爆火的湘菜馆。
岑安衍对着服务员点着菜,“莲蓬虾蓉、鸭掌虾泡肚、过桥豆腐......”
一口气下去,没一个辣菜。
陶思素表情幽怨,“学长,你不觉得太清淡了些吗?”
岑安衍表情不变,“客随主便懂吗?白嫖就别想着指点江山了。”
陶思素一时语塞。
菜是真素淡,但味道也是真香。
陶思素吃着吃着又想起刚刚妈妈的话,眼泪又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岑安衍还没反应过来,一旁路过的服务员率先被吓了一跳。
“这位小同学是怎么了?是我们家的菜哪出了问题?”
“没事,就是太好吃了,想起了家乡的味道。”她胡乱抹了把眼泪,随口胡扯。
服务员见状很惊喜,撒着脚丫子就往后厨跑,然后领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厨师走了出来。
“喏,就这个姑娘,说您做得跟她老家一个味儿。”服务员声情并茂,仿佛在朗诵诗歌。
大厨上前握着她的手使劲摇晃,“妹坨,好久没看见这么懂我的人了,我今天必须走到厅前来见见你。”
陶思素被这阵仗吓一跳,赶紧试图和对面的同行人求助。
可惜岑安衍视而不见,仍旧安然自得地靠坐在座椅上静静等着看她表演。
她尴尬扬起嘴角,“哈哈,您厨艺好,比我爸做得还要好吃。”
对一个厨师来讲,最好的夸赞无外乎就是做菜和家里一样好吃,更何况得到的还是比家里强这个答案。
大厨喜出望外,“来,一人送上一瓶我亲自做的辣酱。”
于是看戏的人也被强行往手里塞了一瓶辣酱,还被强行拉起来对着剁椒鱼头拍了一张“和谐”合照。
“来,你们俩左手握着辣酱瓶,有我照片的那一面要朝外,右手竖大拇指。”大厨指挥着两人,“微微侧身,扬起嘴角,兴奋一点好吗?”
照片里的岑安衍满头黑线,一旁的陶思素呵呵傻乐,手中的辣酱男人头皮锃亮,活像早期劣质广告的拍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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