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大卫四十三年,暑夏,一群大乞丐带着一个小乞丐,在热闹的街头四处乞讨,小乞丐学着大乞丐的方式,跪在地上,面前摆着碗,稚嫩的脸上沾满灰,不停的学着大乞丐磕头。
小乞丐更得人们的怜悯,何况是这么一个圆脸可爱的小姑娘,很快,小乞丐的碗里就多了好些铜板。大乞丐买来包子分发下去,多给了小乞丐一个。这些大乞丐在这里扎根已久,前些日子在这里遇到饿晕倒的小气丐,便买了胡饼给她吃,小乞丐呆呆的,问她什么都不说不知道,大乞丐们出于同情便收留了小乞丐,叫她“阿呆”。
“阿呆,你不可能一辈子跟着我们这些臭乞丐吧,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要不,你去别人家跪着求他们收留吧,当女儿当丫鬟,好歹不会风吹日晒,吃不饱吧。”大乞丐试图给她讲道理,不过她还是闷闷的,什么也不说,大乞丐只当她听不懂,也没多计较,正欲继续劝时,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往他面前推过丐碗,稚嫩的童声说道:“我能讨到钱,别不要我。”
大乞丐有心无力,“可你是女儿家,跟着我们这帮大老粗,不方便,这样吧,往东走几个街口是叶邱将军的府宅,叶邱将军,人善,也许就让你当个小丫鬟呢?”不等小气丐拒绝,便被大乞丐拉起来,一步一哄的到叶府门口,“乖,阿呆,我们很喜欢你,也很想你陪着我们,但是你不应该属于那里,去吧,去叶府当个小丫鬟,这是你最好的出路了。”
说完,大乞丐就跑走了,小乞丐哭着追着他,却跟丢了他,无奈只能回来坐在叶府门口,看门小厮看着她可怜,拿着油酥糖来安抚她。没过多久,出门而归的叶邱看见他们,便问了一句:“这小乞丐哪里来的?”小厮摇头,小乞丐过来跪在叶邱面前,眼睛睁得似葡萄一般大,努力让自己看着可爱可怜,以求得叶邱的收留,“我叫阿呆,我很能吃苦的,求您收留我吧。”软糯的童音,一下击中叶邱的心,当即便带进去给柳弗琳看。柳弗琳正在亲自喂三岁的叶芙吃饭,阿呆很聪明,连忙欲跪在柳弗琳面前,被柳弗琳拦住了,她看着这么可怜的孩子也十分心疼。他们夫妻彼此最知道对方想的什么,柳弗琳蹲下来,摸着阿呆的小脸,“想不想给我们当女儿?”
阿呆点头,从此叶枝成为叶家的大女儿,叶邱为阿呆取名为枝,让她像春天的枝条一样,肆意生长,无拘无束。
叶府收养了一位小乞丐的事传开,大家纷纷叹于叶邱夫妇的人品。大乞丐也常常在叶府门口走动,他想看看阿呆换上小姐的装扮是什么样的,也想看看阿呆还认得他吗?可惜,这些时日叶枝一次也没有出来过。有时候大乞丐一蹲就是一天,看门小厮都习惯了,每次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好粥食。小厮知晓他是看新被收养的大小姐,不过他只是看门的小厮,不怎么清楚叶枝的情况,略知甚微也全悉数告知于大乞丐。
不知怎的,数月也未见叶枝出门,采买什么东西也全是府中小厮去。大乞丐望着这座大府邸,嗟叹再三,看门小厮看到他的神情都觉着心酸不已,大寒天守在外面着实冷,“我去告诉将军,他心善,一准会让你见到大小姐的。”小厮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了,但是大乞丐却直摇头,匆匆抱着丐碗跑走了。
他紧张、他期待、他害怕,不知道阿呆可还记得他,毕竟阿呆只有五岁,小孩子记忆又不好,他也怕阿呆会埋怨他。只要远远看她一眼便好,她过得好,便足矣。
数月未出门,是因为叶邱在教他的武功给叶枝,叶邱始终认为女儿家也要习武,哪怕柳弗琳心里并不太认同他,因为小小年纪的叶枝每天要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五岁正是读书习武启蒙的好时段,一身本领的叶邱早就想传授自己的武功给自己女儿了,只是叶芙尚小,阴差阳错来了叶枝,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此去经年,叶枝出落得愈发温婉,柳弗琳也觉得奇怪,虽每日都受史书典籍的熏陶,可是每日也同样在练功中磨砺,她的性格应该比寻常的女子要更外放才对,可偏偏现在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懂事。反倒是天天偷懒的叶芙,性格活泼开朗。
近来叶芙时常在房间里偷偷藏些话本,还经常拉着叶枝一起看,“姐,你看这本。”叶芙塞了一本名叫《春归怨》的话本在叶枝怀里,叶枝看到书名眉头不由得轻蹙,“即是春,应当是一派喜庆的,却又怨,倒显得有点反差的落寞。”
“姐,这本真的好看极了,讲述了一个妃子妄想得到皇帝的钟情,她入宫就天真的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奈何……”叶芙不由得垂下眼眸,“最是无情帝王心呀!”
“女子若是目光短浅,每日只知围着男人转,那便真的要困苦一生了。别说帝王之家了,就是乡野村夫,也未必能一生只钟情于一人呀。芙儿,咱们以后可要清醒呀!”
这时叶枝十四岁,叶芙十二岁,叶芙自然不懂得这些大道理,不过姐姐说的都被她当箴言一般谨记在心。
虽然话本写的哀怨,不过当个乐子看也不错,这是叶枝练功读书之余最喜欢干的事了,也是多受叶芙的影响。
两姐妹每天同吃同睡,叶芙从小就喜欢黏着叶枝,缠着叶枝给她做纸鸢。有回叶芙手不小心被划伤,叶枝就扯块好看的布给她包扎,扎成蝴蝶结样式的,叶芙很喜欢,经常不受伤也要叶枝绑给她看。
——
真是一个奢侈的梦,这一夜,叶枝梦到了许多人,她的养父母、她的妹妹、还有那个记不清楚脸的大乞丐。
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潮湿,活着的人反而更痛苦。
叶枝今日穿着素白孝衣,头上梳着流苏髻,黑发如瀑,垂垂搭在腰上,发髻上没有一点钗环发饰,静静的坐着。听说大理寺已经找到真凶了,不过叶枝不打算去看,因为她不相信……
碧落端着叶枝平日最喜欢的豆沙粉酥放到叶枝面前,自顾自的说:“听说大理寺已经找到凶手了,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听说是禁卫军统帅邵大人。”叶枝捻起一块粉酥放入口中,甜糯的香气在唇齿间迸发,叶枝的唇没有一丝血色,现如今也不哭了,只是很安静,即使她从前也这般安静,但只有碧落知道,她在忍、在等……
叶枝摇摇头,“不用去了,推出来的都是替罪羊。”碧落思考了叶枝的这句话,但她没能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看叶枝似乎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大理寺靠不住,朝廷更靠不住,惟有靠自己,她要参与者都付出代价,不管这个人权利多高。她可以什么也不要,可以不择手段。
禁卫军司
这群禁卫军都在吃饭,邵北琊端来饭菜与他们同坐而食。“统帅,我听说那杜宗衡说我们禁卫司的人杀了叶将军,怎么办啊?”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这事,一声呵声打断他们,“安静吃饭”,所有人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明眸黑瞳的眼睛,眉眼英气逼人,唇若涂脂,穿着禁卫军的军服,却出众惹眼,平常眉眼舒展,让人觉得此人很是温柔有礼,不过他一生气起来又让人不寒而栗。
“这么低级的手段,你们也怕?”少年忍不住失笑,“不吃饭?”邵北琊看着走过来的沈淮舟,关心的问了一句,不等沈淮舟回答,大门就被踹开,为首进来的是大理寺少卿杜宗衡,“还吃饭呢,火烧眉毛了还能吃得下。”杜宗衡心里如火在烧,只想快点拿下那邵北琊。
杜宗衡示意邵北琊跟他们走,却被沈淮舟拦住,“杜大人无凭无据,怎敢带走人呢?”邵北琊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这个副帅平时从不出头冒尖,偏偏生了一张好脸,很快就在丰阳小有名气了,不过,杜宗衡今日懒得理他,“人证物证俱在,走吧,消息已经传到民间了,这会应该已经堵在大理寺门口,高喊诛杀你们的统帅了吧。”
沈淮舟一双眼睛淡漠没有一丝情绪,修长的手掏出腰间的佩剑,悬于邵北琊的脖颈,邵北琊被吓一大跳,随后恢复镇定:“沈副帅干嘛激动嘛,我奉陛下旨意缉拿凶手归案,是在为陛下、为百姓、为死去的叶将军啊,沈副帅与其和我过不去,不如去陛下那里吩说吩说。”
邵北琊看了一眼沈淮舟,出声道:“没事的,你且替我寻找真相。”沈淮舟这才悻悻收剑入鞘。他们走后,底下其他禁卫军炸开了锅,像无头苍蝇一样。小卒们都在讨论怎么办,沈淮舟抬起一双冷淡的眼眸,说了句:“去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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