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谷的手死死捂住眼睛。
方才那根琴弦轻轻擦过了她的眼球,又重重划在她的眼下。
创口不大,却血流如注异常骇人。
“来,松手,让我们看看伤口。”
“好。”
纵有谷乖乖松手,手指自然垂着,由于疼痛时不时蜷曲。
她一松手,血就又开始顺着脸颊流下。
“伤口是怎么造成的?”
“吉他琴弦崩开了。”
“行,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眼球。”
褐色的碘伏倒在脸上,沾了酒精的面前在伤口上轻轻擦拭,又是一阵强烈的刺痛。
纵有谷的眉毛紧紧皱起。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幸运,什么倒霉事都被她碰到了。
棉球一下一下在她的脸上跳跃,擦去了脸上多余的药水,小块的方形纱布黏在她的脸上。
“好了,起来吧。这次是你运气好,只划伤了眼下皮肤和眼皮,就差这么一点点就划伤眼球了。”
护士一边收拾托盘一边说。
“行,麻烦了。”
纵有谷穿上外套,她迈步,走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重新折返。
她指了指脸上的伤口,问:“您好,请问这个会留疤吗?”
“这个得看个人体质,说不准的。在这段时间要好好护理,不要吃辛辣食物,这些对恢复都有积极作用的。”
“好,谢谢。”
纵有谷笑了笑。
她说不准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小时候经常受伤。
用炉子不熟练导致的烫伤,扫帚粗糙手柄上的木刺扎入手指,帮附近农家收菜时也经常会被锋利的石头划伤。
她从来没有担心过留疤。
只有这次她格外在意。
她脸上留了疤,她和纵敛谷就有了区别,就不是完全一样的了。
这不好。
纵有谷叹了口气,她强迫自己不再想纵敛谷。
由于吉他上的锈迹,保险起见,纵有谷还要去打破伤风。
她走在医院长廊里,一手拿着病历本,另一只手按压着伤口。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回过神来。
等到纵有谷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都怪这场意外,让她的拍摄进度那么停滞。
“我要喝水。”
纵有谷说,她一个下午几乎都没有喝水,嘴唇都有些干裂了。
“诶,好的。”
纵有谷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假寐,伤口还在发痛。
她睁眼,看着窗外。
夏天的晚霞就是那么好看,原本湛蓝色的天空被染成火红一片,连带着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红润明亮。
不断变幻着的是云朵,渐渐下沉的是太阳。
其实她一个人也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好。
没有纵敛谷,地球还在正常转着,美好的景色也都在那里。
她突然看到徐连霞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十分慌张。
她伸手,想要接过水杯,徐连霞却支支吾吾站在原地。
“有谷老师,我没找到您的水杯……相信我,我都找遍了,怎么找都没找到……我问了场务老师,她说没有人动过,应该就在桌上,可是没有……抱歉有谷老师,是我没有看好……”
“什么?算了,你就随便找个杯子给我接点水,我渴了。对了,把手机还我吧。”
“好的……诶?有谷老师,手机不是在你自己身边吗?”
“行,你先去给我接水。”
纵有谷的眉毛紧紧皱着,面部肌肉牵动纱布,纱布里板结的血痂扯动伤口,又是一阵刺痛。
断裂的琴弦,丢失的手机和水杯……
在这一刻之前,纵有谷还认为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她运气不好而遇上的意外。
一切都是那么巧,纵有谷说服不了自己,这是意外。
这怎么可能是意外呢?
她的后背突然发凉,像是尖锐的针一下一下刺在她的背上。
有人一直在看着她,粘腻冰冷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舔舐。
一个名字在她的心里像警笛一样回荡。
纵敛谷、纵敛谷、纵敛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车门。
热浪从缝隙中涌入,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不该下车,她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重新关上车门,等待着徐连霞。
她的生活一切都是新的,纵敛谷不在了,徐连霞成了她的助理,她现在也比过去要更加好。
她搬离了老旧的房子,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家。
她要接受现在的生活。
如果纵敛谷真在附近,那么她纵有谷如此慌乱的下车,这与向纵敛谷承认自己离不开她有什么区别。
她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她不会向纵敛谷低头服软的。
“有谷姐,水来了。这两天可能要委屈您用一下一次性杯子了,等回去之后我帮您再买个一样的可以吗?”
纵有谷接过水杯,她说:“我还没有穷到要为了一个水杯斤斤计较,开车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酒店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清爽的空调让整个大堂清凉异常。
纵有谷迈进了电梯,电梯上行带来眩晕。
纵有谷倚靠在电梯角落,她的眉毛依旧皱着,尖尖的犬齿咬着自己的嘴角,把嘴角咬得发白。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纵敛谷应该会在房间里等着她。
纵敛谷回来干什么?
她们分道扬镳那一天闹得是那么难看,争吵、争斗……
两个人都用尽心思伤害对方。
纵有谷虽然时不时想着纵敛谷,她虽然怀念着与纵敛谷过去的时光。
但是她从没想过纵敛谷会这么快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该如何面对,纵敛谷会做什么?
纵有谷什么都不知道。
纵有谷仰头,她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
她忍不住好奇,纵敛谷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去影视基地?她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生活着。
还有……纵敛谷会像纵有谷想她那样想念纵有谷吗?
纵有谷依旧不知道。
就在这时,电梯
她刷开了房门,按下门把手,锁舌咔嗒一声,大门打开。
踢脚线旁的感应灯感知到了纵有谷,适时的亮起。
她打开了主灯,室内顿时一片明亮。
凌乱的被子已经被阿姨叠得整齐,垃圾也被一并带走了,洗手台旁已经替换上了新的牙刷牙膏。
除此之外,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纵有谷的行李箱还打开着,衣服杂物凌乱地堆在上面。
没有任何变化。
“纵敛谷?纵敛谷?”
纵有谷大声喊着。
纵有谷一边喊,一边快速在房内搜寻。
她掀开被子,用力打开衣橱的大门。
统统没有人。
她依旧不死心:“纵敛谷?纵敛谷?”
她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四周的墙面,也是空无一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开始哈哈大笑。
即使纵敛谷的身体素质很好,纵敛谷怎么会挂在窗外呢?
这里是26层,纵使纵敛谷体力再好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且这样做太狼狈了,一点都不体面,纵敛谷不会这么做的。
笑声在整个套房内回荡,笑得纵有谷脸颊发酸、笑得纵有谷嗓子发痛。
脸部的扭曲牵动着伤口,包扎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也许今天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片场人来人往,水杯被误拿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她的手机,徐连霞粗心大意,她纵有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说不准是被落在哪个角落了。
那根断掉的琴弦?
这就更好解释了。
为了适配陆婷这个角色,道具组一定对吉他做旧处理过,琴弦一定会有磨损,况且琴弦本来就容易坏,绷断也不是不可能。
是了,这才合理嘛,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来,她大口吞咽着冰水,企图让自己浇灭自己烦躁的心情。
如果纵敛谷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一定会手足无措。
现在,她说服了自己纵敛谷不在,她反而有点失落了。
她放下矿泉水,整个人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踉跄两步,颤抖的手撑着桌沿,一时间有些天旋地转。
似乎是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加上伤口的感染,她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
浑身发冷的她下意识摸索到了床边,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
她很快就睡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子太厚的原因,她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挣扎,却怎么都动不了。
迷迷糊糊间,她突然反应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绝对不是被子,更像是一个人的手。
可能察觉到她逐渐短促的呼吸,那只手不再压着她,稍稍调整两下,纵有谷觉得自己被人圈在怀里。
“我想你,我也想你。”
细小的气流从擦着纵有谷的耳廓,纵有谷无法回头,泪水从紧闭的双眼里渗出。
她变得异常清醒,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一动也动不了,就像是鬼压床了一样。
越是挣扎越是难以清醒。
渐渐的,她是真的睡着了。
纵有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她当然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她实在分不清那是不是她的梦。
据说生病的人是最容易做梦的,生病的人也是最容易把梦和现实混淆的。
然后,她在茶几上看到了她的水杯。
很高兴遇到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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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是的,她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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