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同样冻得够呛的戈德温缩着肩膀,牙齿打着颤问道,“我实在是毫无头绪。一根小孩的指骨,这能说明什么?”
艾沃尔沉吟片刻下达了命令:“你尽快安排一下,排查清楚本地有谁家小孩受伤或者失踪死亡的。”
“只要本地吗?”
艾沃尔锐利的视线立刻投向戈德温,后者耸耸肩摊摊手表情无辜道:“我只是怀疑——索博斯坦在销毁了那么多证据后,怎么会偏偏落下如此不寻常的物件?这指骨会不会……”
“是故意误导我们?”艾沃尔眯起眼顺着话往下说,“你不查怎么确定?无论怎样都必须排查情况,否则只能胡乱猜测。”
“明白了,”戈德温点点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应道,“等我暖和暖和身子,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另一个箱子呢?”艾沃尔扭头问,戈德温拖过另一个皮箱,里面是三块粗糙铸造的长条银锭,表面布满蜂窝状的气孔和暗沉色泽,但成色很足,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泛着喑哑的白光。
“这银锭最开始几乎要跟箱子冻在一起了,”戈德温揉了下鼻头说,“但是箱盖上的霜层却能看出人手摸过的痕迹,那个男人想花掉这些银块但又忍住了,毕竟直接用金块银块交易太引人注目了。”
艾沃尔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戈德温和自己一样,从头到脚湿透,浑身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脸色白中透青,说话时气息都带着颤音。
“这我先保管。”艾沃尔说着将指骨放回箱子里啪一下盖上,嘴角的弧度一闪而过戈德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点他倒不意外,艾沃尔是个财迷人尽皆知,一提钱她便来劲,一见金银眼睛都会亮几分。甚至有传言说,她宅子底下有个堪比小金库的地窖。戈德温虽也难免对钱财动心,但在艾沃尔这个老财迷面前,他向来不敢多话。
尤其是现在,看艾沃尔的状态就知道她心情指定好不了。她抱着箱子迫不及待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声音阴沉:“明天你来一趟,我有更多细节要问你,或者说,天亮之后就来。”
“当然,”戈德温一如既往地顺从点头,“一定到。“
接着艾沃尔用微微颤抖的手揭开箱盖,从里头摸索出一块银锭,扭头看向戈德温喝了声:“接好!”
“啊?”戈德温还在发愣中那银锭就朝他脸上飞了过来,还好他常年受训的肌肉反应比脑子更快,在银锭砸脸上之前一把接住了。
“这……这给我?”戈德温仔细一看手中之物难免嘴角压不住,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彭地关门声和几缕钻进门缝的寒风。
艾沃尔是用肩膀顶开门走出屋去的。迎面扑来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冷的小刀,瞬间割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她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只能凭本能死死扣住箱子。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眼前结成浓白的雾,额前散落的金发早已被冻得硬挺,摩擦着脸颊带来冰凉的刺痛感。她抬头瞥见天边的鱼肚白,心中没有一丝黎明将至的暖意,反而因为彻夜未眠和严寒透支而涌起一阵剧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头痛。
自个儿家门她也是用肩膀撞开的,这与情绪无关,纯粹是她冻连推门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没法如常完成。也不知达芙是压根没睡还是睡得很浅,一听到碰撞声就立马飞奔出来,正好看到艾沃尔用背艰难地顶上门张望着该把箱子放哪儿好。
“你……你这是冬泳去啦?”达芙目瞪口呆地看着艾沃尔匆匆从自己跟前走过带起一阵刺骨寒凉刮过鼻尖,话虽然问出口了但她从来就没期待过回答。
艾沃尔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森森白气,声音难掩颤抖:"快去烧水!"
*
地下室本就终年阴寒,在深冬的早晨更是如同冰窖。艾沃尔和斯蒂比约恩呼出的白气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中纠缠、升腾。为了检视索博斯坦的尸首,两人不得不暂时忍受这连老鼠都宁愿去外面挨冻的地方。火把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扭曲放大的影子,让尸体和两人的表情都显得更加诡异,每一次呼吸都化作浓重的白雾,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站在这种地方,即便艾沃尔来之前洗过热水澡,现在四肢还是无可避免地渐渐被寒气侵蚀。她眼里的血丝和眼底的青黑暴露她一夜未眠的事实,虽然房间里的另外一人对此毫无表示。
索博斯坦的尸体被粗略地清洗过,但甲胄上的破口和干涸的血迹仍清晰可见,这是他死于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的印记。
“所以,这就是索博斯坦。”斯蒂比约恩两手叉腰,俯视着木桌上那具苍白僵硬的尸体,“现在他成了一具尸体。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艾沃尔也自知什么话都没拷问出来就让索博斯坦变成尸体确实理亏,但如何应付义父的各种刁难诘问也是她早已稔熟的日常流程,于是她平静应道:“此人训练有素反应极快,他背后定有庞大组织驱策其行动,幕后主使恐怕并非寻常小领主。不过我也并非一无所获,就在我们行动抓捕之前,有位本要和这细作碰头的接头人发现情况不对临时撤退,这人——动用了你的秘密通道。”
艾沃尔话音落下斯蒂比约恩双眼立刻瞪圆了,紧跟着他难以置信地转了转眼珠,然后才将难掩惊恐的视线对上艾沃尔的双眼,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你……确定?”
“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前往一观,”艾沃尔说着测过身往后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敢说密道里肯定能发现些你感兴趣的痕迹。”
斯蒂比约恩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一个可怕的念头,喃喃自语:“那个密道……从出口处是无法打开的,只能从里往外开。”
“是的,所以——”
“你们俩怎么搞的居然让索博斯坦的同伙逃了??”斯蒂比约恩暴躁地打断了艾沃尔,“这也太不小心了!是都没睡醒吗?”
“父亲,”艾沃尔默默咬咬嘴唇,强迫自己耐心解释一个明明很容易想象的情况,“从你的密道出来去往索博斯坦所在,会正好撞见正在蹲守的我和戈德温是极有可能的,不,应该说只要动作比我们慢就必然会看到我们的背——”
斯蒂比约恩抬起胳膊阻止艾沃尔继续往下说,又转了转眼珠问:“那他为什么偏偏要在你们的严密下冒险出城跟同伙接头?这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我向戈德温问明白了,只能做个大致猜测,”艾沃尔说着飞快瞧了眼义父又垂下眼睑,“戈德温通过监视认为索博斯坦确为细作的可能很大,但他又不想一味等待,所以让自己手下探子故意在索博斯坦眼前暴露破绽,我想这就是索博斯坦为什么突然决定跟同伙紧急联络的原因,我猜这段时间他也十分不安惶恐。”
“哼,是吗。”斯蒂比约恩扯了扯嘴角像抽搐,“戈德温倒是比你机灵的多。索博斯坦不是有家室吗?他的家人呢?”
“索博斯坦有个妻子,没有孩子,”艾沃尔顿了顿才说道,“像他这样的细作是不可能向自己和同伙以外的任何人透露真实身份的,所以——”
“你别告诉我你放过那婆娘了?”斯蒂比约恩立刻瞪圆眼。
艾沃尔张了张嘴还是如实以告:“是的,我——”
“荒唐!!”斯蒂比约恩咆哮起来,声音在狭小的地下室里震耳欲聋,“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马上派人给我去把那婆娘逮回来!要对她严加拷问,直到她真正无话可供为止!!”
艾沃尔抹了把面颊上的唾沫声音低了些:“我马上去。”
“算了,你既然早就把人放走,也不急在这一时,”斯蒂比约恩瞪了艾沃尔一眼满眼的嫌弃,“老窝都被人掏了,什么更重要你分不清吗?”
艾沃尔绷住嘴角点点头:“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地道里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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