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达朝堂之上,百官林立,严正肃然。
拓跋焘早已代为执政,此时正在高座上看工部侍郎呈上的奏折。
阅毕,拓跋焘抬起头,眉毛聚拢到一块:“兵部的营房何以会塌毁得如此严重?”
工部侍郎上前一步,躬身道:“臣听闻,是由于兵士试验弩炮,发生失误,才导致房屋损毁。”
拓跋焘不可置信:“什么?哪来的蛮子,竟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他眼光扫向多隆,却见他神游九天,眼睛直直看着一处,毫无反应。
拓跋焘见多隆不专心,气不打一处来:“多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多隆听到喊声,才拉回游离的神思:“啊?”
他刚才根本没听到拓跋焘的话,此时一头雾水,不知西东。
拓跋焘的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好在多隆身边的大臣小心提醒他刚刚太子说了什么,多隆才反应过来。
他自觉失态,羞得脸发红:“回殿下,这件事...臣有耳闻,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臣回去先调查一番,再...”
拓跋焘见他在自己说话时走神,本就十分不满,现又见他竟对自己所在公署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更加愤怒。
拓跋焘用力将奏折掷在地上,双目怒视着多隆:“岂有此理!之前你失察,连兵部混进了吴国的探子都不知,让他们公然劫走了囚犯,吴国知道后,将卖给我们的粮草提价了整整五倍。现在我问你营房为何塌了,又要花国库的银子修建,你也不知。你成天到晚在想什么?”
多隆慌忙跪下:“陛下,这件事从来未曾传到我的耳朵,或许是底下人故意隐瞒了,也未可知。”
拓跋焘冷笑一声:“哼,先前说有耳闻,现在又说未曾听过。孤瞧着你最近总心不在焉,或许是一直以来,操劳过度,生了劳怯之症,连说话都颠三倒四。要不你回去休段时间,再来上朝罢。”
多隆一听,立马冷汗涔涔,太子殿下这意思是让他致仕?
他赶忙解释道:“太子殿下,臣自知最近疏忽太过,罪责不轻,但臣正当壮年,为朝廷辛苦理所当然,臣不愿休息。”
拓跋焘睨他一眼:“人都有不得力的时候,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我准你三日的假,去放松放松。”
多隆见拓跋焘退了一步,并不是让他无止境休假,而是给了个期限,无可奈何,只好应了。
散朝后,多隆无精打采走出殿外。他最近与拓跋焘不合,昔日与他亲厚的同党最近也开始有了疏远之意。
多隆浸淫官场多年,岂会不知人心的凉薄?他也不同任何人招呼,直接乘轿回家。
到了府上,刚下轿,他就直奔里头去找管家。
管家早已在多隆的书房等待,见他回来了,说道:“老爷,人查到了。”
多隆大喜:“可算揪出这人了,是谁?”
管家执壶给多隆倒了杯茶:“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头,我查过了,他在我们带人回来的第二日就到了府上。我还问过府中许多人,有人看到他曾在关押工匠的地牢附近转悠,此人非常可疑。”
多隆冷沉道:“哼,是不是他,试试就知道了。”
管家问:“我叫人将他抓住,拷打一番,不怕他不招。”
“不,恰好相反。他既然敢来,定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说不定打死了也不肯招。我要将他放走,派人跟着他,出去后他定会去找他的主子,到时顺藤摸瓜,可以查到背后人到底是谁。”
管家听完,很是叹服:“还是老爷想得妙。我这就去办。”
多隆叫住他:“不急,不要打草惊蛇。你若突然放了他,说不定会引他怀疑。你悄悄吩咐人,过几日寻个理由,撵他出府。”
五日后,沈然因洒扫的活不到位惹后院的管事不满,被赶出府。管家派人悄悄跟在身后,见他去了哪里。
偏生沈然未察觉自己受人怀疑,背后有人跟踪。他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点骆家人爱吃的东西,提回了罗府。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多隆府上报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多隆正在逗挂在廊檐下的珍奇异鸟,见人回了,道:“如何?”
“回大人的话,那个老头去了...去了罗府。”
多隆不解:“哪个罗府?”
“就是,就是大人的义弟,罗安府中。”
多隆惊愣住了:“什么?你看清楚了?”
“小的一开始也不相信,再三确认是罗大人的府上,才敢回来报信。”
多隆愣怔了片刻,回到房里坐下,拿起茶杯抿了口茶,问旁边的管家:“你如何看待这件事。罗安知不知下人来我府上的事。”
管家听说对方竟是罗安,也着了迷糊:“不该吧,罗大人之前救过老爷的亲弟,老爷十分器重她,还与她结拜成了义弟,怎可能一早就知道老爷与那边的来往,还设好了埋伏呢?”
多隆微眯着眼思量这件事。按理说,罗安若有企图,她是想接近他才救他的弟弟。可他弟弟陷在雪怪的手中,并不是安排好的,罗安不会知道有这个机会。
再者,他与宇文竑定下的事,时间更早,且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罗安又是如何知晓?
可那个人又是实实在在进了罗府,难不成他是先藏于那里,背后还另有主人?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罗安的事情,先不要声张,待彻底查清楚了,再做决定。你最近派人守在罗府,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管家:“是,老爷。”
落日余晖照在院里的石砖墙上,留下一道影子。骆卿安趴在窗台,惆怅看着墙上站着的两只鸟雀,一动不动。
萧祺在桌案上作画,他今日画了一幅春杏图,待图画了一半,骆卿安都没过来看一眼。
他见骆卿安已呆坐了许久,怕她等会会脖子酸疼,对她道:“你拜了我为师,可都不过来看我作画。”
骆卿安还是未动,无精打采将头枕在臂上:“我没心情。”
萧祺停下笔,过去拉她起来:“你这样会肩颈疼的。”
骆卿安受他拉扯,才不情愿转身。
萧祺又问:“吴人已经安全送回去了,你还在为何事烦恼?”
骆卿安双手托了下巴,手肘立在膝上:“你不懂,我本抱了很大期望,可现在感觉什么都没得到。”
她本期望会从匠人口中得到宇文竑和闫玺通敌的证据,可最后却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昨日,沈然也从多隆府上回来了,又断了一层消息。不过,师傅能安全回家,她自是高兴的,本也不想沈然去冒这个险。可是,她现在对未来很迷茫,不知要怎样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萧祺听了她的话,立时懂了她在烦什么。他已经派人去暗查闫党做下的卑鄙事,也有了些进展,只是他还不能告诉骆卿安这些。
他顿了顿道:“你先别急,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
骆卿安不说话,往后仰,靠在了一个靠枕上,闭上了眼睛。
萧祺知她还不想对自己坦白太多,可他掂量再三,还是决定试探地问出口:“你与宇文竑当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话刚落音,骆卿安骤然睁眼看向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萧祺装作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哈哈一笑:“我嘛,就是好奇,随口一问。”
骆卿安缓了紧张的态度,她对面的这人又不认识宇文竑,何必对他那么紧张?
她柔了声音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些男女间的恩怨情仇,他过去骗了我罢了。”
萧祺听到“恩怨情仇”几字,心猝然揪紧,勉强笑了一下:“哦?我听闻宇文大人是一名光风霁月的男子,很多姑娘都倾慕他,何以做出这样不耻的事?”
骆卿安冷了声音:“哼,那不过是他欺瞒世人的表象。他为了往上爬,什么肮脏手段都能用。”
萧祺不吱声,他确以前没看出来,宇文竑是这等斯文败类。她既这样恨宇文竑设计害了她家,那她对下令的自己又是如何想的呢?
思及此,萧祺不禁心跳加速,喉咙发干,不自觉地吞咽一下。
“你放心,所谓纸包不住火,当今圣上若知受了蒙骗,定会严处他们。”
骆卿安瞟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道:“算了吧,他是个睁眼瞎,底下人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我不指望他。”
萧祺顿时噎住,不知说什么好,脸上红阵白阵。
骆卿安沉浸在自己的恨意里,没注意到萧祺的表情。
她愤愤道:“总之吧,宇文竑和闫玺与我有仇,这笔血债,我非要讨回来不可。”
萧祺干笑一下:“嗯。”
两人一时无话,各怀了心思。刚巧这时,采菱在外喊道:“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骆卿安听到召唤,忙起身出了门。
萧祺心中老大不自在,拓跋焘怎么又来了?
他依旧如上次那样,等骆卿安出了门,偷偷跃身藏在了屋顶,揭开一片瓦,看他们在说什么。
骆卿安知现在得了拓跋焘的青睐,对他突然来访,已不如上次那般惊讶。
她看到今日拓跋焘换下繁复华贵的朝服,穿了一件简单的玄色阔袖蟒纹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了一只清透的玉簪,倒颇有吴地文人雅士的清姿逸态。
骆卿安只略略望了一眼,很快躬身行礼迎接:“殿下不辞辛苦前来,必是有要事。”
说完,她吩咐底下人:“来人,上好茶。”
拓跋焘则凝目细细瞧了她一番,见她近日愈发生得鲜焕起来,秀眉明眸,颜色动人。
骆卿安不知他为何看着自己却不说话,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好提的事:“殿下遇到什么为难事了么?”
拓跋焘大打了个喷嚏,才回神,嘟囔了句:“谁在咒我?”本能地看向屋顶,萧祺立即缩回了头。
拓跋焘摸了摸鼻子,并未觉得不妥,依然大喇喇看着她道:“你知赫达与吴结怨已深,我也好,父皇也好,从来都想出兵攻吴,占夺吴地,延我赫达子孙福泽。”
骆卿安惊怔,没想到他今日来是说这个。
她停了一息道:“自然,殿下心怀宏图大业,做臣子的懂得。”
拓跋焘端起茶,吹了吹,茶香四溢:“就拿这茶来说,我族在北地,气候严寒,土地贫瘠,根本生不出这等好茶。都是与吴贸易,花费重金购得。可是凭何他们占了良地,我们却要受饿挨穷?”
骆卿安不知如何答,只能虚虚点头。
拓跋焘继续道:“再者,我们的军事不比吴弱,只有一点,犹如一根刺扎牢在我心里,就是火器。”
骆卿安心头一跳:“火器?”
“不错。之前我和多隆商量,广招匠人研制火器,可不知为何,此事一直没有进展。”
骆卿安回想起,前些日子刚知道多隆掳了吴的匠人,就是为了制造火器。难道说,之前掳来的匠人都是铁骨铮铮的人,并未帮赫达造火器?
她一时迷惑不解。
“那依殿下的意思是?”
拓跋焘放下茶杯,一目不错看着她道:“我想请爱卿帮助我,造出火器,与我共谋大业,讨伐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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