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柳霜忍住心中波澜,又道:“恨他丢下我和娘亲,自己送死去。”
她看着棋盘,没想到提起过往,胸口彷佛被重重砸了一刀般刺痛:“当年娘亲知道这事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这个家突然变了,白天不出门,晚上拼命逃。直到娘也走了,我们家也只能在梦中重逢…梦醒了,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结茧的手不安地磨蹭圆滑的黑子,犹豫道:“那…你恨过严家么?”
“生死由天,这怪不得人。”倔强的眼睛裏流光若现,本是带着恨意的目光渐渐变得无奈:“爹爹有志守住家国,不管为谁卖命,这都是他的选择。”
“既然你知道他终究会死在战场,那你恨他甚麽?”
柳霜静默半响,泪珠滴在棋盘,哽咽道:“我是恨他不辞而别…”
倏地,一颗白子莫名掉在地上,严烨正想与她多说几句,却来不及了。
就在她失去神智前,严烨便早一步接稳她。
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有口难言…
他把人抱在怀裏,温暖的胸膛贴近乖乖入睡的女子:“倘若有一天,连我也不见了…那你…”
会恨我么?
他想等她回话,但他知道,今日若不使计迷晕她与严欢,她俩绝不会轻易出城。
习惯茹毛饮血的北漠军性情凶残暴泪,两国当真拼了命打起来,能不能守住酆城也是个未知之数,而夏侯琰也是个隐忧…
目光移到伏在一旁睡着的严欢,深邃眸子微颤:我不能让你们冒这个险。
现在不能,往后也都一样。
深夜,细雨凋落。
圆大的滚轮一动,辗过湿坑的泥巴颠簸而行。
萧瑟的身影站在将军府门下,睿智的双眸凝视远处,心神却早已随马车远去。
不知道站了多久,严烨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朝褐色骏马走去。
纯熟一跃,修长五指勒紧缰绳,马鞭一扬,骏驱向天长啸一声,便风驰于大街小巷间。
这一夜风雨交加,整个酆城皆坐立不安,所有百姓连夜赶到瑜州避难,本是繁华的城池就在一夜之间变得冷清肃杀起来。
严烨知道,这盘棋终要了结,既然完颜晟曦狠下心肠,他也奉陪到底。
轰隆一一
雷呜蓦然振铎,冰冷的雨水落在平静的脸上,勾起多年前的往事…
也是个风雨不断的晚上,严欢半夜被雷声惊醒,娃儿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到兄长门前猛地叫喊:“哥哥!哥哥!”
那时候,严欢才五岁。
严烨把门推开,天边又传来一声振铎巨响。
娃儿闻声,慌乱地抱住严烨大腿,泪光浮现道:“哥哥,我怕…”
严烨长年征战沙场,却不知弟弟如此胆小,回心一想,欢儿终归是个孩子,于是抱起糯米团子似的孩童,反问道:“欢儿做了亏心事?”
“我、我只是偷吃了紫檀姐的糖冬瓜…你说老天爷爷会不会教训我?”
严烨忍着笑:“不会。”
“哥哥怕雷么?”
“我若怕打雷,早就当不了主帅了。”
严欢觉得有理,又问:“哥哥就不怕被雷噼死么?”
那时候,他只笑而不答。
此时此刻,坐在马背上的人凝视雨中黑夜,把往日情愫尽藏于心。
只有把生死豁出去的人,才会无惧风雨,无惧千军万马。
只是,这个答案,他从来都不说。
暴雨打在金璧,灯火通明的金銮殿上,一名身穿密探官服的男子把一道玄黑卷轴呈上。
庆国的卷轴有分:缓、急、轻、重;事情严重急切,便是眼下的玄黑卷轴。
精明的国君接过卷轴,阅毕,龙颜为之大怒。
明黄衣袖重重一砸,手中卷轴滚滚落地!
“下毒、造反、叛国、夏侯琰为了帝位,竟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清明的眸子回头,那座耀眼龙椅分外刺眼。
在旁的唐百金心中不禁惊慄,世人皆说,当今天子是个藏得极深的人,从来没有见他如此动怒,鹰眼从来都只卑微低头,而藏在卑微深处的心思正静侍着时机,反客为主。
明亮的灯光晖映下,那条凋琢威严的金龙活灵活现地盘旋于金印之上,让人一见生嗔,一见生痴。
令人神往的金印依旧安稳地放在案上,曾经想把它俱为己有的人却都命丧黄泉,到如今却偏偏落在不想拥有它的人手上…
精緻的眉梢冷眼一瞥,那个至高无上的金印送了他名誉、地位、权力,
也送他一辈子身不由己。
铉璟帝莫名自嘲:“皇位…究竟是个甚麽东西?”
在下位的唐百金却道:“陛下请息怒。”
“传朕口谕,立刻派五十万御林军前往酆城支援。”
“陛下三思,御林军必须留守皇城,若调配五十万兵力出去,皇城…亦难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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