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雨比起闷热夏季的雨似乎更加凄凉，冷风一吹就让人瑟瑟发抖。
池古柏那一声吼叫让池乐栖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定在原地，斜风带上雨点朝他脸上吹去，半张脸挂上了雨珠，发梢被雨浇湿。
心像是被冬日冰锥凿出空洞，池乐栖像是疯了似的叫喊，“你闭嘴！胡说什么！我……没有……什么都没有！”
声音渐渐小了，雨声却如鼓点一下又一下敲击单薄的伞面。
“你就是个神经病！我们家辛辛苦苦供你吃喝，供你上学，到头来你就这样报答我们？现在爸爸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池乐栖，你怎么不去死！”
池古柏喘着气，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一样死死盯住池乐栖。
夏知遇蹙着眉，拉住池古柏，背对池乐栖冷静说道:“你欠的终究是要还的，池乐栖，你挑不掉。”
不过一瞬，池乐栖就明白这群人只不过是自怜自艾而已，他轻笑一声，声音冷的像被是冰封住，“你们真的很厉害，把黑的说成白的，不心虚吗？不害怕吗？小心夜里阎王看不过去，把你们收了。”
他咧嘴笑着，冰冷的雨幕也遮不住他此刻想刀人的恶劣想法。
他们该死！
池乐栖又想到爷爷，实际上，爷爷的死并不是意外。
池家算的上家大业大，池昌明想要独占池家家产，可偏偏老爷子还在世，他心里恨得牙痒痒。
有一天，也是这样的秋季，冷雨连绵不绝。
池乐栖亲眼看见犹如地狱恶鬼的池昌明满脸阴笑地拔掉了爷爷的氧气瓶。当时的他太胆小太懦弱了，捂着嘴掏出医院，他不敢出声，不然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恶心，自欺欺人。”他转身离开，告别这个囚笼般的“家”。
池古柏还在喊，他们的雨伞已经被狂风吹走，雷声像审判者在高庭上发出的警告，轰隆隆钻入耳中。
雨依旧下个不停，池乐栖走得不算快，但仍感到喘不上来气，胸口闷热，脑袋像被灌满了铅，直直朝地面砸去。
“池乐栖！”
有人在叫他，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萧呈也回来了，真好。”他想。
雨伞从池乐栖手里掉落，掉在地上溅出水花。他的脸被冷雨浇得凉透了，萧呈也抱着他，温热的手抚摸他的脸像是在冰上滑。
“走，我带你回家。”萧呈也近乎要哭出来，他只是几天不在就有人敢欺负池乐栖，或许说，池乐栖从没有逃离过，他不敢，也不能，他太弱小了。
池乐栖又昏过去了，这次他睡了很久，或许两天、三天，或许快一个星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失去意识的，在混沌中度过了这些天。
阳光没有夏日那么炙热，暖洋洋撒在池乐栖没有血色的脸上。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一道带有洋腔的声音响起。
池乐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大的单人房，矮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那个洋人穿着私服，大概率是私家医生。
他轻声道:“好多了，这是哪里？”
洋人介绍自己叫Mark，是萧先生请来的私人医生，这里是美国。
“萧呈……萧先生现在在哪里？”池乐栖问，“我能见他一面吗？”
Mark咧嘴一笑，说:“当然可以。”转身拨通萧呈也的电话，“Chace，池先生想见您。”
电话那头应该是答应了，Mark点头应好，回过头跟池乐栖说:“Chace比较忙，你可能要等几分钟。”
池乐栖点点头说“好”。
Mark离开后池乐栖拿起手机尝试给萧呈也拨电话，可某人却一个也没接！
第六次点击那个号码池乐栖已经准备接受“占线忙音”，突如其来的低声吓得他手机差点掉了。
“找我有事？……怎么不说话？醒了也要好好休息，药吃了吗？”
萧呈也的声音一如既往平淡，池乐栖慢吞吞回道:“刚醒，脑子不好使……药吃了。”
他其实还想问问萧呈也怎么处理他的事，毕竟娱论压力有时比泰山还重。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件事像是一根耻辱柱，被浑身的血管包裹。
“你好好休息，我开完会就过去，闲下来的时间可以看看手机或者想想我。”
电话很快被挂断，池乐栖忍不住回想萧呈也的话。
想他？谁爱想谁，反正他不想！
池乐栖把头蒙在被子里，心像是按了加速器止不住地跳动，几乎快冲出胸膛。
什么嘛，池乐栖你真是够了！
他暗自菲薄，骂自己不要脸，明明已经分手了却还是惦记前男友，明明自己不能给他带来更好的未来却一而再再而三沦陷。
他无耻，下流，甚至卑鄙。
池乐栖掀开被子长呼一口气，“不能再这样了”他想，“萧呈也这个老王八先不管了，现在这个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先想想怎么解决生计吧。”
虽然有萧呈也的资助，池乐栖却并不想过于依靠他人，毕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对了，刚刚他说看手机，出什么事了？”
池乐栖边想边拿起手机翻看聊天记录，除了萧呈也发的一堆没用的消息，池乐栖还有一个重大发现，池昌明病故了！
按理来说池昌明死了，池乐栖应该感到开心，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很蹊跷。
池乐栖想到那天在雨中看到池古柏的眼神，那是一种要把人活生生吃下去的野兽般的神色。
“难道会是池古柏？”池乐栖难以想象一家子人都暗藏杀机是怎么在同一个屋檐活下去的。
新闻头条仍被不断转发，铺天盖地的哀悼，似乎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慈善企业家鸣不平，其中不乏有提到池乐栖。
“有这样的儿子不气死才怪呢！”
“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子早把他剁了喂狗。”
“是gay怎么了？人华东集团太子不也是个同吗？”
池乐栖一条一条翻着评论，他似乎已经不怕了，人在经历一趟鬼门关总要有些成长，不然也太掉价了，更何况他还去了两次！
大约十分钟后，萧呈也急匆匆赶过来。
“感觉怎么样？Mark没有欺负你吧？”
“说得我像小孩一样，好的很，你再不来我都要痊愈了。”池乐栖放下手机赌气说。
刚结束会议的萧呈也多了几分疲惫，他笑着说:“那就好。”
Mark站在一旁没好气说:“Chace，你这人能不能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小话。”
萧呈也说:“又不会少你工资。”言下之意就是:你就受着吧，他萧呈也有的是钱。
“……行。”Mark默默退出了房间。
房间又只剩他们两个，和之前一样，萧呈也给他削水果，池乐栖只需要坐好等吃就行。
“对了，池昌明的事……”
“我不知道。”萧呈也立刻说，“他的死被认定是病故，没有其他判断。”
池乐栖自然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会有其他结论，闷声接过萧呈也的苹果，小心翼翼问:
“那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周围。
萧呈也看着池乐栖一脸正经问他，不禁笑出声，“把你送到国外治病你还挺不情愿？Mark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他能够帮得上你。”
“不是这个，是你！你怎么样？”池乐栖认为他有必要询问一下他的救命恩人现在的情况。
萧呈也愣了几秒，说:“我没事，只是很担心你而已。”他刚开完两个线上会议就马不停蹄赶来，他想快点见到池乐栖，衣口领结懒懒散散挂在脖子上。
池乐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第二次见到萧副总这个模样。”
毫无意外，池乐栖又被弹脑门了。
“给你安排了哈佛的留学生名额，你的测试结果达到他们的标准，一个月后可以入学。”
池乐栖捂着脑门应了声“好”。
接下去几个星期池乐栖都在做康复训练。
不知道是不是国内对于心理治疗体系不够完善，池乐栖在国内几乎没有得到过很好的治疗，医生无非就是那几句话，可在国外“四层分工”模式让他的病疗愈得很快。
不过一个月，Mark就对他说:“Mr.Chi，你可以出院了！”
“这就可以出院了？”
要不是看到那份打着全勾的心理健康报告，池乐栖差点以为这个洋人在捉弄他。
“别这样看我，怪渗人的。”Mark双手交叠摸了摸自己肩膀，“你也看了报告，明天早上就可以走了，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了！
他还要找到池昌明无缘无故死的真相，并且把这一切都上交法院，让爷爷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哦，对了，Chace说他明天来接你。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公司里一堆破事还不够他烦的。”像是意识到什么，Mark马上闭住了嘴。
池乐栖看着眼神闪躲的Mark，心里警铃响起，急忙问:“你这个洋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萧呈也怎么了？快说，不然我让他扣你工资！”
Mark视金钱如命，拉住池乐栖赶忙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原来萧呈也想靠自己成立公司，但公司运营并不顺利，股价频跌，几乎快要被迫退市。本来为照顾萧呈也父母脸面的几个大股东见市场股价下滑也开始纷纷撤资，这让萧呈也很苦恼。
他的公司没法运营就没有资金流入，职员就领不到工资于是一个接一个离职。
公司内部调节不过来，大股东就不会投资，没有金钱流转的公司倒闭是迟早的事。
池乐栖这才想起这几天萧呈也来看他时总是困意满满，时不时还要接上几个电话，想来就是公司里的事。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池乐栖知道萧呈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养病，可他并不是什么被圈养的金丝雀，以他的知识是可以帮到萧呈也的。
“我出去一趟。”池乐栖套了件外套夺门而出，没管Mark在后面喊他。
“一个两个都这样，没救了。”Mark摇着脑袋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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