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寸

上马车时,江寒枝突然两眼一黑,差点从脚凳上跌下来,幸亏宋疏桐眼疾手快地捞住她,否则这一摔可不轻。

“谢了。”

江寒枝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借着他的力想重新钻进马车里,然而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再加上在太阳底下待久了脑袋晕乎乎的,此刻竟连登个马车都困难。

见她小脸煞白煞白的,少年轻啧一声。

“看你平时吃得也不少,怎么站都站不稳?”

宋疏桐索性直接上手,轻轻松松地将人抱上了车。

走在后面的宋越明看见这一幕,眉头轻轻蹙起。

方才站着的时候无甚感觉,坐稳之后,迟来的酸麻自脚底向上蔓延,江寒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小腿肚子,试图缓解疼痛。

“很难受吗?”宋越明关切道。

江寒枝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有点中暑,回去休息下就好了。”

“娇气。”

宋疏桐面露嫌弃之色,心中纳闷自己明明挡去了大部分的日光,怎么她还是中暑了?

“你这样乱锤是没有用的,要顺着筋脉走。”

见小姑娘毫无章法地在小腿上敲敲打打,神情恹恹,他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

“靠近点,我帮你捏捏。”

手刚伸出去,就被宋越明递来的一杯水打断。

“先喝点水,回去让玉翘帮你按按。”

一句话堵死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换做别人这般拆台恐怕会落得个凄惨下场,但宋疏桐对堂兄一向尊敬,什么也没说,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甜滋滋的蜂蜜水入喉,意识瞬间清醒了许多,江寒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被宋越明投喂了几块糕点——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宋越明口味清淡,不喜甜食,惯来喝的都是又苦又涩的茶,而宋疏桐一向讨厌这种干巴巴的糕点,所以想想便知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她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太子哥哥,每次都这么细心周到,不像某人,只会嫌我娇气。”

这话一出,宋疏桐顿时不乐意了——夸皇兄就夸,还要贬他一句作甚?

“喂喂,不带这么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是谁给你挡了一上午的太阳,至今连口水都没喝。”

“哼,我被罚还不是拜你所赐。”

“都说是你太弱了,连张纸也接不住……”

“明日是初一,书院休沐对吧。”

此情此景早已上演过大几百回,宋越明见怪不怪,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他提起的这个话题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正在拌嘴的两人的注意。

“父皇最近开放了猎场,有人要随我去吗?”

“去!”

江寒枝答得又响又亮。

平时书院和国公府两点一线,难得有玩乐的机会,她当然要去。

“打个猎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小姑娘重新振作起精神,宋疏桐也恢复了恶劣本性:“瞧你那出息。”

“你有出息你别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江寒枝挥了挥手做驱赶状,满脸期待地望着宋越明:“什么时辰?还有其他人一起吗?”

“子昱和书衡也会去。”宋越明宠溺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发,“枝枝可以把踏雪带上,整日关在马厩里它也会无聊的吧。”

“……”

俩兄妹聊得热火朝天,把宋疏桐撇在一旁。

他不爽地扭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

切,不去就不去。

皇家猎场他从小到大不知去过多少回了,早逛腻了,也就江寒枝觉得稀奇。

接下来的路程江寒枝一直在询问明日的安排,不管她问什么宋越明都一一回答,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

马车在瑛国公府门口停稳后,这次江寒枝无需任何人的搀扶,轻盈地跳下马车。

“太子哥哥不进去坐坐吗?阿娘前几日还念叨许久未见你了。”

“不了,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宋越明笑着婉拒:“代我向舅舅和舅母问好。”

知道他最近忙得很,江寒枝也不多劝,语调欢快地说了声“太子哥哥回见”,然后蹦蹦跳跳地跑进府,连背影都带着肉眼可见的雀跃。

宋越明嘴角含笑,注视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朱门后。

“我也回去了。”

宁王府同国公府比邻而建,宋疏桐正要下车,却被兄长叫住:

“修梧——”

修梧是永昌帝钦赐的字,由此也可见宋疏桐的受宠程度。

他看得出兄长的欲言又止,疑惑地挑眉:“怎么了?”

想到宋疏桐自然而然对江寒枝做出的那些亲密举动,宋越明觉得有必要提点他几句。

“枝枝被舅舅他们保护得太好,天真懵懂,对你更不设男女大防,但她毕竟也是大姑娘了,你……以后还是稍微注意些。”

“……”

他说得委婉而隐晦,宋疏桐明白其中的深意,身形僵在原地。

长期以来他和江寒枝都是这样相处的,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大朝民风虽相对开放,但这世道对女子依旧不公,未出阁的少女和外男过从甚密总会惹来世人的闲言碎语。

他可以不在乎,但江寒枝不能。

“知道了。”

他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冲宋越明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

“我有分寸。”

*

晚膳期间,江寒枝说起明日要去猎场的事,征询母亲的同意。

“既是殿下相邀,你就去吧。”

得知有太子和自家稳重的外甥相伴,温氏十分放心:“不过记得别给殿下添乱。”

“谢谢阿娘,阿娘真好!”

江寒枝在温氏脸上飞快地啄了一口,惹得后者眉开眼笑。

“阿娘好,那爹爹就不好了?”

江庭一进屋就听到女儿的话,故作伤心道。

“爹爹。”江寒枝笑嘻嘻地挽住父亲的胳膊,“您当然也好,不过还是阿娘更好!”

国公府的话语权可是掌握在母亲手里,这个时候该讨谁欢心可不就一目了然。

“平常白疼你了。”

江庭也不生气,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父亲,我能和阿姐一起去吗?”

待父亲落座,江连晟迫不及待地问。

到底还是小孩子,玩心重,听说要打猎心都跟着痒痒。

面对儿子,江庭的态度要严厉许多:“功课都完成啦?”

“……尚未。”

一听没戏,江连晟失望地耷拉下肩膀。

“偶尔让连晟放松下又有何妨。”

温氏埋怨似的说:“你逼他逼得太紧了。”

不等江庭开口,江连晟便率先道:“我是嫡子,必须好好用功才有能力保护阿娘和阿姐。”

“说得好!这才有个男子汉的样子,来,奖励男子汉一个大鸡腿!”

江庭高兴地夹了个鸡腿放进儿子碗里。

“谢谢父亲!”

这爷俩……

温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爹爹最近为何回来得这般迟?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想起宋疏桐眼底的青黑和近日忙碌不堪的宋越明,江寒枝不免有些介怀。

“也没什么大事。”

江庭放下筷子:“关于润王就藩一事,朝臣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陛下心中厌烦,已经接连几日称病不上朝了,积压的奏章都是明儿在处理。”

润王宋越平是今上第二子,但因大皇子早夭,所以他实际是永昌帝名义上的长子,生母陈贵妃是镇国将军陈猛之女,深得帝宠,在后宫横行霸道,根本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也就皇后能稍微压制住她。

成年皇子,且是母族势大的皇子迟迟不就藩,很容易让朝臣产生一些联想,妄图揣度圣意——事实上已经有人站队润王,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温氏叹了口气:“陛下向来英明果决,怎么偏偏在这事上优柔寡断?”

“姑父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

始终竖耳倾听的江寒枝听到这里,生气地把碗筷一推。

“枝枝,慎言!”温氏呵斥道。

“可是,”江寒枝犹自忿忿不平,“姑父这样做要将太子哥哥置于何地?就是他的默许才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江庭没有正面回答,摸着下巴语焉不详地说了句:“自古慈父和圣人两难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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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世子的小青梅
连载中寒月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