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自古就重庆典,端午这天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菖蒲,饮过雄黄酒、尝过新出炉的蜜粽后,三五成群往江边赶去,都想凑凑那龙舟竞渡的热闹。
人实在是太多了,马车被堵在桥下动弹不得,江寒枝索性弃了车,带着江连晟和玉翘步行前往看台。
“这里!”
王文昕站在正中央的席位上拼命挥手,怕江寒枝没看见,他在看台上上蹿下跳,配上被暑气蒸腾得红光满面的脸庞活像只耍宝的猴。
“这位置不错啊。”
江寒枝好不容易才挤上去,对视野和周遭环境十分满意。
所谓登高望远果然不假,站在这高台之上,辽阔的江面一览无余。
“那当然,世子花重金订下的最佳席位,多少人抢破头也没抢到。”
王文昕洋洋自得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出钱的是他呢。
看他那副狗腿的模样,江寒枝内心垂怜:想当年也是个有胆挑衅宋疏桐的人,结果被打一顿就老实了。
她接过李君悦递来的凉茶抿了一口,长舒口气:“多谢。”
李君悦惺惺作态地应了句:“不敢当不敢当,能伺候曦乐郡主是小的荣幸。”
“哼,油腔滑调。”
江连晟对姐姐身边的这些害虫素来没有好脸色,但李君悦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小少爷,请——”
茶水清可见底,江连晟明明渴得不行,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行啦,快喝吧。”江寒枝无奈,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他。
江连晟正要接时,谁料这次又被一道讨厌的声音打断。
“枝枝表妹。”
宋越平在护卫的簇拥下登上看台,装模作样地摇着折扇,本就细长的眼睛笑得几乎要眯成两道细缝了。
此人出现定没好事,江寒枝蹙起眉,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润王殿下。”
“上回猎场走得匆忙,来不及和表妹好好叙旧。”宋越平“啪”地合上折扇,“没想到短短几天又见到了,看来本王和表妹着实有缘。”
江寒枝被他一口一个“表妹”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差点没把午饭吐出来,干脆连敬称都省了:“润王还是叫我郡主吧,我的表兄只有太子殿下和书衡哥哥。”
“那多生分。皇后娘娘是本王嫡母,枝枝自然算是本王的表妹。”
“……”
江寒枝无语——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宋越平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有戏,露出一个自认很有魅力的笑容:“这看台人来人往的待着多不舒服,本王在江边酒楼承包了雅间,表妹若是不嫌弃还请移步,和本王共赏这一年一度的龙舟盛事。”
“承蒙殿下厚意,只是我和友人有约在先,就不去叨扰您了。”
江寒枝表现得十分冷淡,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愿去,然而宋越平纠缠不休:“不叨扰不叨扰,有表妹这样貌美的绝世佳人作陪,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日在猎场惊为天人,宋越平回去后辗转反侧了好几夜,梦里都是少女如花般娇艳欲滴的容颜,若不是顾忌着江寒枝的身份,他早就把人抬进府里疼爱了。
他看向江寒枝的眼神充满贪婪和垂涎,都是男人,王文昕和李君悦自然知道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连忙挺身挡在江寒枝身前。
来者不善,至少要坚持到宋疏桐到达。
“啊哈哈哈哈,难得润王殿下光临这种场合,是要与民同乐?”
“要去雅间的话也捎上我们两个呗。”
“本王不是来找你们的。”
宋越平不耐烦地一甩袖子,目露嫌恶——这俩宋疏桐的走狗,净会出来坏他的好事!
他使了个眼色,身后护卫立马上前,将王文昕和李君悦一左一右格挡开了。
“润王殿下这是何意?”
江连晟见状不对,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张开双臂挡在姐姐面前:“我姐姐说了她不愿去!”
“哦,还漏了个小的。”宋越平抬了抬下巴,示意护卫把江连晟也控制住。
“你离我阿姐远点!”
江连晟踢蹬着双腿拼命挣扎,奈何架住他的两个护卫生得人高马大,单凭他这小身板压根不是对手。
“晟儿!”
江寒枝万万没想到宋越平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粗,也顾不得维持表面的客套了:“放开他们!”
她气得浑身颤抖,杏眸圆睁,脸颊泛红,偏偏就是这幅模样让宋越平愈发势在必得。
“本王并无恶意,只是想邀表妹共度端午佳节而已,表妹还是莫要辜负本王的一片真心,否则这些护卫下手没个轻重的,弄伤了小公子可不好了。”
他压低声音,朝前跨近几步。
“众目睽睽之下,润王是要强抢民女不成?”
距离越来越小,江寒枝只能不断后退,直到背部抵上木质的栏杆,下面即是滔滔不绝的江水。
她紧张得直冒冷汗。
早就听说宋越平爱收集美人,润王妃的位置虽空悬着,府里侍妾通房什么的已经有了一大堆,连永昌帝都对二儿子的风流好色头疼不已。
江寒枝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她好歹也是有封号的郡主,背靠瑛国公府,宋越平连她都敢觊觎,疯了不成?
去是断然不能跟他去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要是随宋越平去了那什么雅间就真说不清楚了。
“润王莫要逾矩!”江寒枝扬起脸,试图让自己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姑父若是知晓你的所作所为,定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父皇一向疼爱本王,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降下责罚?再说本王只是想和许久未见的表妹联络下感情,谈何逾矩?”
宋越平狞笑着靠近。
“请吧,枝枝表妹——”
“滚开!”
江寒枝退无可退,抄起小桌上的茶碗狠狠砸向宋越平,正中他的额头。
碎瓷片划破皮肤,血如泉涌。
宋越平抬手摸到一片粘稠,脸色顿时沉下来,狰狞的面容在鲜血衬托下格外阴森可怖:“江寒枝!你别给脸不要脸!本王肯邀你是看得起你,今日你去也是去,不去也得去!”
他作势要拉扯江寒枝,可手还没碰到江寒枝的衣袖就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穿透,霎时发出杀猪般的痛呼。
“哎哟我的世子殿下,你总算来了。”
王文昕如见救命稻草,紧绷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再不来,光凭他和李君悦两人根本拦不住色迷心窍的润王,更别提保护江寒枝了。
宋越平捂住被刺穿的右手,疼得嗷嗷直叫:“宋、宋疏桐!你居然敢行刺本王,反了不成?!”
宋疏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抬脚踹在他的肋骨,眼底尽是暴戾的神色。
“你刚才想对谁动手动脚?”
他把住宋越平的后脑勺,语气比锋利的匕首更令人不寒而栗。
“我都没碰到她!你、你胆敢伤了我的手,我绝对要告诉父皇……”
“你觉得我会怕吗?”
宋疏桐轻蔑地嗤了声,提起宋越平的衣领,把他往护栏的方向拖去。
“你、你要干嘛?我警告你别胡来啊……”宋越平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惊恐地看着木质栏杆离自己愈来愈近。
多年的经验教训告诉他——这小疯子被惹怒了什么事都做得出!
“我是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
“宋疏桐,我、我错了,你快住手。”
“求求你,别把我扔下去,江水这么急,掉下去会死人的……”
声音到最后变为苦苦哀求,惊魂未定的江寒枝回过神来,犹豫道:“要不算了吧,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肯定会受牵连。”
“放心,这蠢货死不了,有的是人上赶着捞他。”
宋疏桐瞥了眼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的护卫,冷笑:“畜生就是要教训才会老实。”
他将宋越平从地上拽起,后者半个身体悬空,脸上涕泪纵横,和一刻钟前趾高气扬的王爷完全判若两人。
“不是想看赛龙舟吗?”
在宋越平惊恐的目光下,宋疏桐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那你就下去看个够吧。”
“扑通!”
水花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炸起,润王府的护卫吓得屁滚尿流,一窝蜂地冲下楼打捞主子,看台上这才重归平静。
“还得是你,厉害!佩服!”
王文昕望着在江水中扑腾的男人,啧啧称叹。
李君悦倒还保留了点理性:“把润王整成那样,你就不怕回头被陛下问责?”
“谁管那么多。”宋疏桐不以为意,“顶多挨一顿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连晟身上的禁锢解除后,呆呆地望着正用帕子嫌弃地擦拭双手的宋疏桐。
他咽了口唾沫,对江寒枝悄声说:“阿姐,这家伙还……挺靠谱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方才宋疏桐及时出手阻止了润王的恶行、成功保护了阿姐,好像一个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盖世英雄啊。
“是啊。”
江寒枝也喃喃。
若不是宋疏桐及时赶到,掉下江的就是她了。
“他一直都挺靠谱的。”
从小到大,似乎每次遇到危险,宋疏桐总能及时赶到并救下她。
江寒枝捂住胸口。
可为什么唯独这次——心脏跳得如此之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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