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若抽出纸巾擦擦手，低下头弯着腰，恭敬而轻柔地捶着夏清渊的大腿，做足了狗腿子的模样。
夏清渊推开她的手，制止道：“行了，直说吧。”
夏清若双手握拳，放在胸口，轻轻举起做祈祷状：“姐，你刚才说我成绩的事情，我就想和你商量一下，以后还是继续请家教吧，好不好？”
夏清渊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出尔反尔？”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夏清若是请家教的，请了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她就老和夏清渊抱怨说，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学习太拘束了，学习效果也很差，还没有同学陪着玩，不如直接去上辅导班。
这才刚上了没几天的辅导班，她又要换成家教了。
夏清若视线向下打转，不敢直视夏清渊，咬着嘴唇缓缓道：“这不是……白天太热了，我早上也起不来嘛。而且隐湖闲墅离科大附中的辅导班也太远了，每天在路上来回奔波，要浪费多少时间啊。”
好像也是。
夏清渊看着夏清若这几天被晒黑又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有一丝松动。
但是又觉得，夏清若老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好。
茶茶的头轻轻蹭了蹭夏清若唯唯诺诺搭在沙发边缘的手掌心。
夏清若也凑过去亲了茶茶一口。
夏清渊看着她和茶茶的互动，沉吟了半晌，拍板道：“这样吧。我去给你找个家教，只要她讲得好，你就不能再换来换去了。”
夏清若雀跃了一声，抱住夏清渊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姐，你不用麻烦。你今晚在奶茶店见到的陆姐姐，我觉得就很好。”
“哪个陆姐姐？”夏清渊不爱关注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时都没想起来。
“就是那个店员陆姐姐呀。”夏清若仰着脸看夏清渊，脸上洋溢着期待：“她是盛川科技大学数学系的大三学生，开学就大四啦。年年都拿奖学金，去年还拿了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的一等奖呢。”
“你怎么对她这么了解？”夏清渊警惕地问道。
夏清若性格像她父母，老实巴交不设防，以前被人骗都是常有的事。这些年在夏清渊的耳提面命下，已经有长进了许多。
但夏清渊还是担心，她这副单纯无知的模样容易被骗。何况夏清渊对夏清若出手大方而有度，夏清若的穿着虽不是高奢品牌，但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惦记？
“我经常去7天奶茶店玩呀。”夏清若头靠着夏清渊的肩膀，小声嘟囔着：“陆姐姐不仅聪明优秀，脾气也好。我最开始还以为他很高冷呢，后来才发现——”
她扬了扬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其实陆姐姐很温柔。我有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和她倾诉，她自己过得不好，却很乐意开导我。”
一定程度上，陆希音的确弥补了夏清渊在照顾夏清若时，没有照顾好情绪的这一方面的缺失。
夏清渊懒得八卦一个陌生人到底为何过得不好，但夏清若提到这个店员会开导她，这一点确实让夏清渊有些动容。
夏清渊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有时毒舌、傲慢，面对这个身处青春期的堂妹，一意用权威压制，照顾不够周到。
但她自己重任缠身，既要管理美乐，还要提防夏氏集团控制权旁落到父亲私生女的手上，也无暇面面俱到地关心夏清若。
夏清渊轻咳了一声，缓缓道：“你有她联系方式吗？给她打个电话。”
夏清若目瞪口呆。
这么果断又直接吗？
果然是雷厉风行的堂姐。
她掏出手机，找到陆希音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又乖巧将手机双手奉给夏清渊。
7天奶茶店刚关门，陆希音下了班，背着书包往科技大学的门口走。
路上不少地方有白天雨后的积水，她踩着路沿，站到一个高一点的台阶上。
书包内有震动声响起。
她以为是妈妈打来电话，赶紧将书包从背后拖到胸前，伸手去翻手机。
夏清若来电。
她松了一口气。
“喂，清若？”
“你好，我是夏清若的堂姐，夏清渊。我们今晚在……奶茶店见过。”夏清渊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那个奶茶店的名字。
“你好，我是陆希音。”听着这个声音，陆希音的脑海里朦朦胧胧地浮现起那个穿着衬衣的女人的形象。
看起来傲慢又冷漠，却帮她呛了林思悦。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陆希音这样想着，声音就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夏清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开门见山问道：“陆小姐你好，请问你愿意来给夏清若同学做家庭教师吗？主要教高一数学。”
陆希音没有反应过来。
夏清渊以为她默认就是同意，试探道：“若若以前的家教老师，都是一小时一千的收费标准，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付你劳动费用，请问你有异议吗？”
陆希音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兼职机会吗？
不，这不是！
这是富婆赏饭吃！
即使是在全国数一数二的科技大学数学系，有哪个大学生能轻而易举地拿到一小时一千的家教费用？
犹豫一秒钟就是对钱的不尊重！
陆希音在这边忙不迭地点头，像宣誓一般地回答：“您放心，我一定能把清若教好的。我这就回去备课，请问需要从哪天开始呢？”
夏清渊侧头瞥了眼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夏清若，开口道：“如果你方便的话，就从明天早上九点开始吧。我让律师发一份劳动合同过来，再让清若把家庭住址短信发给你。明天签完合同就可以正式开始。”
“没问题没问题，我今晚肯定能把课备好。”陆希音欢快地跳上脚边更高的一层台阶，清冷的脸上漾出柔和的笑容。
“好。再见。”
电话那头是一声古板的道别，陆希音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但她并没有在意。
她将手机放回书包里，书包拉链上的小熊挂件缠绕上她的指尖。
陆希音仔细地将小熊挂件理顺，重新放好，踮着脚尖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快乐了。
从法国回来后，经济状况捉襟见肘，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每一道坎都难跨得犹如天堑。
谁知命运峰回路转，在奶茶店遇到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姑娘，竟能给她提供这么好的家教机会。
想到这里，陆希音转过身，决定去大学路上的奇仔玩偶店，给夏清若买一件见面小礼物。
盛夏之夜的热风拂面，却丝毫没有让她感到焦躁。
她踱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玩偶店。
习习冷气扑面而来，疲惫的身心瞬间得到安抚。
陆希音掏出手机，算了算银行卡上的余额，琢磨了片刻，把预算定在了三百块。
再高就有些吃不消了。
奇仔玩偶店的玩偶是按大小和物种分区的，夏清若喜欢小兔子，陆希音便直奔小兔子区。
夜色渐深，店里的客人在逐渐离开，陆希音仔细地挑选着，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店员前来搭腔。
“请问小姐姐是打算买只兔子玩偶吗？我们这里有纯色的兔子，有和樱桃、菠萝、草莓等各种水果搭配设计的兔子，有长耳和垂耳兔，还有不同表情的兔子，都可以慢慢挑选哦。”
“嗯嗯，我自己看看就好。”陆希音满口敷衍，脑子里盘算的都是夏清若可能喜欢的风格。
店员见她身影单薄、眉目清冷、不施粉黛，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本来有点想打退堂鼓。
但陆希音只是站着，偏偏就有说不出的动人心魄，让店员忍不住又鼓足勇气上前搭讪：“请问是买来送女朋友的吗？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帮您挑选。”
陆希音不愿意被店员打扰，索性不说话了。
店员正开口道：“如果女朋友喜欢……”
陆希音直接打断了她：“就这个吧。”
她扬起手里穿着浅蓝色花边裙的长耳兔，兔子的耳朵内粉外白，轻柔地耷拉下来，左额角戴着蝴蝶结，胸口的裙子上还绣着小雏菊。
在三百块钱以内的区域里，的确是最好看的兔子玩偶了。
“小姐姐好眼光，请随我来结账。”店员丝毫没有被打断的尴尬，欣欣然领着陆希音走到前台。
陆希音一边走，一边低头从手机里调取付款的二维码。
因为没拿正眼看路，她撞上了一把纤细的腰肢。
确切地说，那人好像是故意被她撞的一样。
陆希音是直直往前台走的，那人却是从玩偶展示架的另外一边不期然地转了过来。
陆希音有些愠怒地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崔影。
她的同班同学。
更确切地说，是她的前女友。
两人是大二的时候在一起的，因为家境悬殊，崔家父母反对。崔母找到陆希音，百般羞辱之后，提出让她去法国交换学习一年，期间不要出现在崔影面前。
崔母恐吓她说，自己是科技大学的教授，有的是办法不让陆希音毕业。
陆希音不知道崔影对此事是否知情，也不知道崔影在其中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更不确定崔母的威胁是否会成真。
但她知道，自己赌不起。
她家境贫寒，母亲有心脏病，父亲早逝，唯一的办法是读书谋求出路。
一次又一次的痛哭之后，她终于明白，自己和崔影的交往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出身低微的她，和出身学术世家的女朋友，本就不应该相逢。
陆希音答应了崔母的要求。
崔家出留学费用，将她送往法国。
她在崔影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法国最凄惨的时候，全身上下的钱都被偷光。陆希音法语讲得不好，在警局用英语手舞足蹈地比划，金发的翻译人员看她可怜，等她说完，还给了她一只可颂面包充饥。
她咬了一口，眼泪在眼眶里打了许久的转，都没有落下来。
如今再见到故人，内心好像已经修炼得毫无波澜了。
崔影在旁边已经观察到陆希音很久了。
她看着陆希音全神贯注地挑选毛绒玩具，想起以前，陆希音喜欢毛绒玩具，舍不得给自己买，却攒钱给崔影买过一只限量款。
她听见店员问陆希音，是不是个女朋友买的，陆希音没有否认。
可崔影还是不甘心，她咬咬唇，挤出几个字：“给新女朋友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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