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应官一个人的时候,是绝不会动手做饭的,那是我后面才知道的事情。我那时只是很后悔,一开始应该欺骗他说还没有吃饭的。

然而从始至终只有我独自在那里胡思乱想,应官用比我利落迅速的动作搞定了数量不多的碗筷,然后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走到客厅检阅起我带来的作品。

我跟着他转,半天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总有些人做起家务来同样和弹钢琴一般无二,赏心悦目。明明都是洗碗,偏偏应官似乎全程不染纤尘似的。

他随意翻了几节,然后放下了,似乎想说什么,然后又止住,然后轻轻地微微垂下眼有些懊恼地说:“我倒忘了叫你把之前的也带过来了。”

我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怎么肯叫他因为这个露出这样的神色,忙急匆匆起身说:“我现在回去拿,反正也不远……”

应官微讶地抬眼看着我,随即无奈地说:“没事,坐下,今天先讲一点就好。”

我以为他打算从我带来的新歌讲起,谁知道他随手抽了乐谱本,轻描淡写地三两下,分毫不差地讲我几乎半个月前就给他看过的一小段曲子飞快地复写了出来。我起初不过只是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笔尖看,直到意识到他在写什么的时候,已经张大了嘴无法言语。

原来对于应官的才能,我所了解的远远不过冰山一角。我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他却已经没有等待地开口,用我最熟悉的温和且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的语调,清晰有力地讲述着他需要告诉我的每一个点。

“能听懂吗?”或许是我过于呆愣,他终于停下来问我。

我艰难地理解完他过于密集的知识点,正犹豫要实话实说,还是让他宽慰些,从那字迹上移开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脖间轻轻闪烁着些微莹润的光泽。

大冬天,怎么还会出汗,原来他看着体冷,实则也容易发热,我暗暗在心中偷笑,不知为何感到窃喜。结果笑不到两秒,又意识到,那似乎是刚刚洗碗时我不小心喷到他身上的水,他没发现……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笃笃”,应官的手指轻轻叩在桌面上,我恍惚地回过神,看向他,他问:“是不是太晚,困了?”

我登时羞愧无比,暗自掐了把大腿,道:“没有,一点都不困!老师能不能讲多点?”

他点点头,“听不懂要及时和我说,可以打断我。”

我既惭愧又心软,信誓旦旦地说着好,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他继续讲了不到五分钟,我的视线又忍不住飘回到他脖间的水珠上。那水珠在他说话的起伏中,缓缓地滑落,渗入了他平整的衣领,连水渍都看不出了。

我顿生失落,却又感到了莫名的解脱。

应官是作息很晚的人,那是我后来渐渐领悟到的事实,然而当时他却每每不到十点半就要求我回去休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走出一段路后回望他窗户的灯光,都毫不怀疑地以为,他很快就会休息了。

就这样过了几周,应官总算慢慢空闲下来,不用在晚上给我补课了。那时临近年关,出乎意料地有地方电视台找到我录制元旦歌会节目,尽管是一场合唱,但L怀疑我被诈骗了,说:“别随便给他们转账啊……”

我朝他撇撇嘴,一口答应下来,后来才发现我那时居然是那么坦然和平静,我从前不会有的从容不知何时也会出现在我身上了。

临近彩排的那几天天气极冷,又下了雨,雨里带着细碎的冰块。应官总是提前在办公室备好了热可可给我。说实话,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喝过这东西,对我来说感觉像是小孩子喝的。

但是应官一句话就把我噎死了,“这是你之前拿过来的,放在这里可惜。”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这怎么样也不像我会买的东西,转眼却看到那垃圾桶里刚拆出来的包装袋上左下角印着的商标,一只矮墩墩的小熊反其道而行之,用肩膀托着比他年长的同伴,乐乐地扭着脖子仰头朝肩膀上的熊吹着口哨。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了我,我突然想起那时我鬼迷心窍地买了好几罐放在应官这,本来是想给应官的,但应官那段时间常常不在,后面也没再看到这东西,我就渐渐忘了,没想到是被应官收起来了。

我闭嘴了,喝了几口才发现确实很暖和,至少僵硬的手脚都好受不少。

或许是因为临近彩排,那几天晚上明明白天见过了应官,晚上却总是想起他来。到了最后一天晚上,半夜两点多我也没有睡着。

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做出某些举动的原因。我那时突然很想看应官一面,待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走在外面又冷又黑的路上。

应官当然已经睡了,漆黑的窗户没有半点灯光,我站在楼下望了一阵,又慢慢走到门边靠着墙蹲下,不知为何整晚都清醒无比的意识在此刻却渐渐被困顿替代了。

我把脑袋埋在屈起的双膝间,昏昏沉沉中突然隐约梦到几年前应官和我搭话的那天晚上,他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来给我,我捏在手里捏到出汗,最后剥开给他送到他嘴边,他轻轻低头,就着我的手……

我浑身一抖,猛然惊醒,茫然地瞪着眼前漆黑的虚空,急促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无比响亮。我举起手呆呆地看着掌心,仿佛那巧克力滑腻的感觉还残留在上面,仿佛被火燎着,我踉跄地撑起发麻的腿跌撞着站起来,望着那扇门半晌,直到冷风阵阵穿过耳侧。

……我如梦初醒,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巴巴地拢紧了衣领……明天就要彩排,今晚绝不能吹太多风,已经看过了,先回去才是……残留的理智极力地在缝隙中提醒着我,我那混沌的意识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犹豫不决地抓住了它……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游丝般的琴音若隐若现地飘了出来,从那扇门里。我猛地停下脚步,应官还没睡,这种时候?我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是里面传来的声音无疑,一急下意识地想上去敲门,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无论怎样,都不该去打扰他。

已经临到门前的脚步又停住,我重新靠回墙边,日常总是轻易让人沉浸其中的琴声此时却纷纷扰扰。所以应官,怎么这个时候还不睡?他倒还说我,更应该早点休息的是他吧,我跟着他的旋律在墙上敲打着节奏,想着要过多久他才会去休息,结果他一首接一首。

我总算是憋不住了,想了想掏出手机正犹豫以什么合适的理由在这个点找他,然后再让他去睡觉。巧的是,他的琴声恰恰就在这个时刻静止了。

我都怕是我的错觉,屏气听了一阵,好像没有声响了,突突跳的神经才平稳下来。忽急忽缓,整夜潜藏的睡意终于全部席卷而来,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哈欠,皱着眉站在他门口,见里面确实没有任何状况了,只好悬着心离开。

翌日见到应官时,他半点疲惫都看不出来,反倒是我,在他面前频频钓鱼,脑袋都差点砸到键盘上去了。

他看不过去了,敲了敲琴板,毫不留情地说:“站着听课。”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刹那间清醒了,毫不犹疑地站直了,然后抓着机会问他:“老师平时都是几点睡,不困吗?”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没来由的带着微微的冲意,顿时愣在那。应官也发觉了,微微抬高了眼皮讶异地看着我。

反正问都问了,我非要搞清楚他是都是这样还是偶尔而言,经常怎么能行。我便将错就错,抻着脖子看着他,看似毫无畏惧,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批。

应官目光微闪,然后微微低头去翻谱子,“你还年轻,以后通宵赶日程都是常有的,晚上能早点休息就早点。”

我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追问:“那老师呢?”

“……”他复而抬眼瞧我。

我突然就来了倔劲儿,坚定地看着他。应官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走到我旁边。那双冬日里愈显寒凉的手突然轻轻搭在我额顶过长的垂发上。

“头发该剪了。”他的声音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慈蔼。

我所有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也不用我自己剪头发了,晚会的造型师帮我打理得很好。节目虽然是直播的,但是异常顺利。为了赶跨年倒计时,流程掐得很准,我们急匆匆下了台,回到休息区的时候,我才感到一种踏实无比的放松。

掏出手机时,才发现姜思名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他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声音嘈杂得很,乱七八糟听不清楚,只能听到他向来都很夸张的语调。

我在忽略他和给他发两个白眼间犹豫,他却恰好又发来新消息:“我们在外面等你哟~~”

我点开他发过来的图片,姜思名的大脸瞬间占据了半边屏幕,他俗套地比了个耶,身后不远处照着电视台的高楼,高楼下,Edbert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旁边穿着黑色外套的应官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却让人忍不住一眼就看到了他。

我刷的站起来,穿过了层层座位。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那天他们站在门外等我的场景。

姜思名捧着花扑上来给我,蹭了我满脸,花瓣掉了一地。Edbert冷冷地说:“九块九买的。”

应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双眼平和又温柔。

我被姜思名扑过来纷飞的花搞得手忙脚乱,又不自禁时不时去看他,匆匆忙忙中,忽然才明白,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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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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