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吃了。”
沈惊鸿有些惊讶,不过笑了笑:“这样子,那下次可以等我一起吗。”
这样的对话很日常,可是对无杀来说却是第一次,又觉得有些新奇,又觉得有些不习惯,他一双乌黑的眼眸似墨,想了想。
“……嗯。”无杀还是点点头。
一旁,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何不归啧啧称奇,无杀在沈惊鸿面前就好像收了爪子的狼一样乖巧温顺,分明沈惊鸿看起来并非武艺高强的类型,真是不知如何做到的。
“沈兄,又见面了。”
何不归笑嘻嘻地对着沈惊鸿说。
“确实是昨日刚见碎金阁主。”
沈惊鸿温和有礼道,一身白衣站在晨光之中,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气质。
"诶哟,沈兄怎的这般见外。自打咱们初次相见,我便觉得咱俩实在是有缘,这份缘分可真是难得啊。"
何不归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热情与不羁,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仿佛真的将沈惊鸿视为知己。
他边说边在无杀那透着淡淡寒意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向沈惊鸿靠近,步伐中带着几分随意,刚想伸手去搭沈惊鸿的肩膀。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沈惊鸿肩膀的那一刻,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突然从旁伸出,稳稳地截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无杀的手,含着不容忽视的威胁意味和力量。
无杀的双眸深邃如寒潭,目光中不带丝毫温度,仿佛能瞬间冻结周围的空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胆寒之意油然而生。
他冷漠地说:“做什么,不要动手动脚。”
何不归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微微一愣,随即笑容不减,只是那笑容中多了一丝玩味与无奈。
他转头看向无杀,眼神中有几分调侃:
“无杀兄,你这是何意,莫非是怕我占了沈兄的便宜不成?咱们江湖儿女,讲究的是个不拘小节,何必如此戒备呢。”
无杀并未言语,只是冷冷地看了何不归一眼。
何不归又转头看向沈惊鸿告状:“沈兄,你看你带来的人!”
沈惊鸿很少无语,但是现在,实在是被何不归的自来熟弄得有点无奈,他叹了口气,看着两人僵持在半空中的手,伸手扯开了。
“阁主还是自重一些的好。”
无杀静静地看着沈惊鸿,眼里骤然变得越发明亮,适才的动作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连无杀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就好像好不容易找到珍宝的野狼,小心翼翼的把珍宝用尾巴圈起来,护在柔软的腹部下,但凡有人要来争抢,都会龇牙咧嘴。
见状,何不归心下了然。
他收回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腹诽道:“这也太护食了。”
不过这点小插曲,显然没有打击到何不归的积极性,他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脸,朝着沈惊鸿道:
“实不相瞒,沈兄,我有一个…呃,朋友,长得和沈兄居然很像,不知沈兄是哪里人士,家中又有何亲人?”
闻言,沈惊鸿可疑地沉默了一瞬间,这不是画本子里才会有的搭讪方式吗。
“怪哉怪哉,实在是太像了。”
何不归又笑着摇摇头,
“真是好像骨血兄弟一般,莫说有十分像,也至少得有上八分。”
“所以说,沈兄真没有兄弟?”
沈惊鸿自然也顺着何不归的话头往下说了两句:“我是个孤儿,不知有没有兄弟,纵然是有,也无法得知了。”
无杀第一次听到沈惊鸿谈论自己的过去,站在一旁,下意识的凝起注意力,微微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可惜可惜,那真是可惜了,”何不归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否则还能像话本子那样,说不准,可以滴血认亲呢。”
“滴血验亲并不准确。”沈惊鸿纠正道,“不过是土法子,以讹传讹罢了,不知误导了多少人。”
“说的也是。”
何不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沈惊鸿的脸。
一双多情眼,眼型细长而微微上挑,面容清秀俊逸,鼻梁挺直,这长相,典型的端方君子。
虽说气质属实不太一样,
可是单论长相来说,
像啊,
实在是太像了。
真不知该说是缘分还是孽缘,或许长得像的人,更容易犯一脉相承的同样的错误吗,何不归心中暗自叹气。
他眼珠子骨碌地转了两下,便又摆出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来,对着沈惊鸿道:
“我猜,这位无杀兄出身于不夜城吧。”
不夜城。
又是不夜城。
无杀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抱胸的何不归,眼中寒意又现。
“不夜城?”沈惊鸿嘴里含着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何不归友情提醒了一下:
“不夜城的前身,就是那个作恶多端的血衣教,后来第一任老家伙屠杀干净了一座城,这才取名不夜城,做的买卖多的很。”
无杀心里一紧,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莫名的,他就是不希望沈惊鸿知道自己出身于那般残忍肮脏的地方,虽然他也不知道沈惊鸿先前到底知不知道。
“所以呢?”
沈惊鸿不咸不淡地反问,没说自己知道,也没说自己不知道。
“不夜城最有名的买卖就是——刀,将人训练成刀,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嗯,当然,我的意思是,无杀兄虽然现在受了伤,不过自然也是武功非凡的。”
何不归笑着说,不过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所以说,真是不懂,为什么总有人想驾驭根本驯服不了的刀呢。”
这话一出,别说无杀了,连沈惊鸿都冷下了脸色。
沈惊鸿冷起脸来格外反差,他抬眸,看着一副闲散模样的何不归:
“阁主若是无聊,大可自己去打发时间,何必拿我们两个寻乐子。”
“冤枉啊,我哪里敢拿沈兄来寻乐子呢,”
何不归很是轻佻地挑眉,整个人懒懒散散的靠在亭子中的柱子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他说,
“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
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无杀那边。
“是啊,没错,他现在会展露出对你特别的模样,可是他们的心是寒冷的,是永远都捂不热的,如果你想做那个被蛇咬伤的农夫,那自然是可以。”
“说来也巧,我正好有个朋友就是被他的刀给一刀穿胸,再看看我们的段兄,这日子过得愁眉不展,为情所困啊,我这局外人瞧着都觉得可怜极了。”
这话已然是格外冒犯又越界了。
沈惊鸿紧紧地皱眉,却按住了无杀放紧紧握拳的手,侧头朝着无杀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冲动。
此刻,在无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就像是冬日里最锋利的冰刃,连嘴角都紧抿成一条直线。
“沈兄大抵不知道吧,”何不归抬眉,“昔日,细雨楼新任楼主段灼,以一手绝好剑法闻名天下,如今,他那右手,已然是被废了。”
段灼的右手废了!?
“什么?!”
沈惊鸿心下一惊。
这么大的事,段灼连他都瞒得那般好,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使剑了,看来小孔雀的自尊心太强了,果然连沈兄这种绝代神医都被他给瞒住了。”
何不归摊手道。
沈惊鸿疑惑地问:“小孔雀?”
何不归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
“对啊!瞧瞧段兄那性子,不就和孔雀很像嘛。不过说不定,沈兄会有什么办法呢。”
“听说,那日攻楼……”
说到这里,何不归故意吊人胃口,突然作罢,
“罢了罢了,前尘往事不说也罢。”
“不过,之前说的话,皆看你我有缘的份上,所以这是过来人的劝告而已,你若是听进去了,那皆大欢喜,你若是不乐意听,自然也无所谓。”
无异于抛下一个重磅炸弹,何不归毫无留恋地说完就离开了,于是亭子里就只剩下沈惊鸿和无杀。
尴尬的空气也终于得以呼吸。
可是,明亮的光线下几乎无所遁形,无杀的表情还是没有放松,
他颇有些紧张、惊惶地低头不敢看沈惊鸿,分明昨日说的是,要做朋友,可是无杀浑然不觉,他现在对待沈惊鸿的态度——就已然是对待主人了。
分明刚刚何不归揭段灼的短更多,可是单单是“不夜城”这三个字,就是无杀想要拼命隐瞒的过去。
他不想变成一个麻烦。
更加不想变成沈惊鸿的麻烦。
人会选择丢弃一件物品的原因之一,无非就是因为觉得这件物品很麻烦,或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两个方面。
无杀打从心底里不希望,在沈惊鸿脸上看到嫌恶的表情。
好不容易做了朋友。
真的……好不容易做了朋友,没有奢望过的事情骤然实现,可是,将美好的事情撒下来,再猛然间撤走,这实在是一件太残忍的事情了。
无杀用力的紧咬下唇。
不夜城,
为什么,他偏偏出身不夜城,
为什么,不夜城这三个字好像附骨之疽一样,又是追杀,又要在此刻将他打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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