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的话，大概是需要双方意愿的吧？或者，你有什么要求要提吗？” 说明者微微侧首，像是在思考，说着顺水推舟的话，又或者是敷衍了事。
叶绒哽了一下，双方意愿什么的，姬矢准干的好像是单方倒贴的活，这样一看，他倒是无理取闹一样。
咽回一口气，叶绒不忿地在昏迷中的姬矢准腰上掐了一把，力度刚好，因着扛人的行为动作也不明显，脸上更是没露出什么，只看上去是冷静了下来，又扯了扯唇角，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对面人的笑脸像是焊在脸上，倒也不违和，只是看久了不像个好人：“虽然我不觉得你会拒绝，但我不会强迫人。”
“是吗？” 叶绒侧了侧身，脚下做出一个要跑路的姿势：“那就让开，我等着回家。”
“既然如此，请。”
四处的无人机动了动，投影出的说明者动作顺畅且礼貌地让开一条路，虽然他一个投影也妨碍不了什么，但这番举动却更让人憋气，就好像他料定了一切，该上桌的鱼怎么也不会跑掉一样。
叶绒磨了磨牙，眸色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真就扛着人加速跑路了。
待他离开后，投影出的说明者忽然闪烁了一下，身躯愈发凝实得宛如实体，他平静地望着叶绒的背影，唇边的浅笑意味深长：“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啊。”
叶绒一路回到新住处，畅通无阻，就连本应封锁山林的处理麻烦的黑衣人都没碰上，其中有卡莲的功劳，他却隐隐觉得不止于此。
烦躁地把肩上的人丢到床上，沉重的身躯在看着就不便宜的席梦思床垫上弹了弹。
叶绒掐着下巴，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啥，脑袋里更是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迪迦跑哪儿去了，一会儿想那个神经人的淡定，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拿点儿能量去和那家伙做交换，毕竟，姬矢准的身体崩溃是真的，而他不会治疗，也是真的啊。
当然，进化信赖者的不靠谱也不是假的，就很气。
恼火地踹了脚床腿，叶绒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拎着姬矢准抖了抖，看着进化信赖者掉到床上，直接就捡起来揣兜里，至于姬矢准，当然是重新扔回床上去。
叶绒的动作随意，一点儿都不怜惜病弱，于是人事不知的姬矢准又在床垫子上弹了弹，然后被随手拉过来的被子蒙头盖脸，宛如一具死尸。
叶绒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甚至想做什么。
对于姬矢准，他帮助过，结果却相当于伤害他，也劝告过，但没什么用，准依旧我行我素，他甚至连他这么坚持下去的动力都不清楚。
他没有开灯，在黑漆漆的客厅里坐了许久，想等一个人，只是空等一晚。
其实他也不知道想等那人来做什么，安慰？解惑？也许都有，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要有个熟悉的人陪伴，来缓释一些心中积蓄的无力和焦躁。
姬矢准醒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在怀里掏了掏，当然，什么也没掏到，注意到脚步声时看向门口，不知道搞了什么的叶绒正面色淡淡地端着一只大碗站在那儿，看见他醒了也不意外，只是脸色臭了点儿，明显情绪不太好。
因为是熟悉的伙伴，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很快又提起来，随着叶绒的靠近，鼻尖嗅到一丝丝可怕的味道，姬矢准喉结滑动，瞬间心中一紧，甚至比东西丢了更紧张。
他当然记得叶绒的厨艺，在他吃过的食物里是最美味的，连香气都更霸道，但眼前这一碗显然不对，黑乎乎的，闻着更可怕，浓郁的苦味儿，酸中带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下嘴的东西。
“这个是…… 什么？” 姬矢准艰难地开口，脑袋里疯狂运转，试图找到一个拒绝它的借口。
叶绒冷笑着把本地少见的大碗端到他眼皮子底下，不容拒绝：“自然是好东西，为了你那快入土的身体，如果你不想死那么快，它能帮到你。”
药方是卡莲联网搜索的，至于从哪里挖出来的他也不知道，只能让她干坏事儿的话把尾巴处理好，而且这种东西不能给他之外的任何人，效果他能确定对姬矢准有用，但什么时候起效，又有多大作用，他就不清楚了。
姬矢准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捧着那个有他脸大的碗总觉得叶子这是在徇私报复他，虽然目的是为了他好。
迟疑半晌，姬矢准试探着尝了一口，张嘴的时候还回忆着自己曾经吃过的那些苦，想着就那么一碗汤，怎么也不能比那些更难以忍受吧？
然后味蕾被药汤覆盖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天灵盖一冲，差点儿没吐一床，还是叶绒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硬是掰着脑袋给他摁回去咽肚里了。
姬矢准挂着一张痛苦面具，端着药汤的手都是颤抖的，他有些泛红的眼看向叶绒，有些绝望，又有些期骥：“这个，真的要喝吗？全部？”
叶绒抱着胳膊，冷酷无情：“全部，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熬一碗。” 大碗！
姬矢准：“……”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泪目】
含泪灌下一大碗药汤，姬矢准抿着唇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就是大吐特吐，然后再被灌一碗，生不如死啊！
叶绒把碗端走，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留给他，脾气眼见的异于寻常。
姬矢准咽了口口水，用鼻子出了口气，一时间嘴里的酸涩苦辣都好像淡了许多。
天色正好的时候，进化信赖者在他兜里闪的像蹦迪，似乎发觉不在主人适能者身边，原本轻轻的声音都大了些。
叶绒坐在沙发上，前面开着新搬回来的电视，电视上放着他平时根本没看过的新闻节目，他对着电视屏幕，目光却散乱地飘在屋子里，哪里都是，又哪里都不是。
姬矢准轻轻来到他身旁，就两步远的距离，却没有走的更近些。
他看了电视上的新闻，民生频道，报道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再看向叶绒，一眼便知道他在发呆走神。
他也没急着讨要进化信赖者，而是忽然提到了别的事。
“还记得你问过我的问题吗？”
“当时我回答的是不知道。”
沙发上的人视线收拢，叶绒的眼皮忽闪了一下，脑袋里自动开始回拨记忆，然后停留在前几日从山上把人抱回去的时候，他确实问了他几个问题，问他战斗为了什么，问他那些他拯救的人有几个值得，而他的回答，是不知道。
“我现在找到了答案，叶子。”
垂眸思索的叶绒终于舍得看他一眼，还穿着那身脏衣服的姬矢准面色郑重地看着他，不带任何敷衍。
“不只是赎罪，也不是为了那些人类，只是为了那些要活下去的生命，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我在乎的一切。”
“人也好，树木花草也好，对我来说，没有值不值得，它们只是生命的概括，它们努力活着，而我不能看着它们死去。”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够好，但我在乎，我在乎我走过的每一步，每一座山，每一条水，每一片甜的苦的回忆，在乎那些为我好的，对我好的，想要我好的。”
“我在乎你。”
“而我的死亡只是一点代价，相比我想要的，付出和收获的差距，根本就微不足道。”
“所以，我会继续战斗，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是我的选择，不需要表彰，不需要铭记，不需要任何的同情和怜悯，更不用为此感到愧疚。”
“我感谢这份选择我的力量，心甘情愿地做这件事，去战斗，守护世界到我的最后时刻。”
“为了生命，为了这个世界。”
“为了你。”
叶绒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双眼漂亮的弧度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圆润，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他挺直坚韧的身躯，誓言般坚定的一字一句，没有任何谎言的痕迹。
这个人......姬矢准......
“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不在乎有几个人值得，但我知道有人值得。”
“叶子，你值得。”
艹！叶绒猛地起身，掏出兜里闪的晃人眼的进化信赖者，甩手砸给他，愤愤的咬牙切齿：“滚滚滚！你爱去去，想死死，谁他喵的在乎你？！别在这儿给我煽情，休想把责任推给我！！我不吃这套！！！”
姬矢准接住变身器，被他吼得愣了一下，然后看见叶绒莹润的眼眸，漂亮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崽儿，浅红的眼角染了胭脂一样。
他沉默了一下，说了句抱歉：“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这些话给你添加了负担，请忘记它吧。”
“而且，不管是为了谁，我都会努力活着回来的。”
“真的很抱歉。”
咔哒
门关上的一刹那屋子里一下就清净了，连电视里新闻播报的声音都显得冷清，叶绒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张开手，崭新的电视遥控器在薄膜套里光荣牺牲，碎成了一把不规则拼图，电池都扭曲变形，漏出了里面的黑色物质。
好一会儿，叶绒眨眨眼，轻轻呸了一声，嘟囔着：“真是看错了，嘴巴那么会说，怎么哄不来一个媳妇儿？天选单身狗啊你！”
说着，随手把报废的遥控器丢垃圾桶，手动关闭电视，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然后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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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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