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朝赵寻英的房间努努嘴,问道:“阿姐呢?”
楚锦压低声音,“喏,回来后便说有些乏了,早早就歇下了。”楚锦目光越过赵承,看向廊下不远处站着的宋澜和夏溪启,朝赵承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用气声道,“我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你可千万不要招惹她!”
赵承原以为她要说什么要紧事,凝神细听,没反应过来,皱着眉道:“这几日怎么了?”见楚锦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道:“癸水啊!”赵承一听是这茬,又好气又好笑,压低声音斥道:“楚锦!你一个姑娘家,这话也能这般大喇喇地说出口?”
楚锦一脸无辜,浑然不觉有何不妥:“这有何稀奇?我可是认真观察过的,师姐来癸水时比别的女子要暴躁的多。我好心提醒,你怎么这副样子?”
见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赵承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哼了一声,讽刺道:“你……你可真是‘卓尔不群’!”
“这话听着像是夸我,”楚锦眨眨眼,“可你这副表情,怎么都不像好话吧?”
“那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呢!”赵承没好气地回敬。
宋澜和夏溪启还有话说,索性今夜两人就歇在一处,几人各自回房,廊上很快静了下来。
门内,赵寻英其实并未入睡,她静静躺在床上,睁着眼听着外间的窸窣动静,尤其是宋澜低沉熟悉的嗓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一丝不漏的钻进了赵寻英的耳中。
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翻过身仰面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发呆。她原本想的是,在京中派的人来之前就离开这里,设法将夏溪启搜集来的这些证据交到来人手上。如今来的是宋澜,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深知以他的为人,此事定能妥善解决。可她心中也明了,若是卫轲因此记恨上宋澜,他在京中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何必呢……”她在黑暗中无声地自嘲,“分明是自己先斩断了退路,如今又何必再去忧心他?既决意了断,就该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挂碍。”
她强迫自己将“宋澜”二字从脑海中驱逐,阖上眼,试图沉入梦乡。然而越是刻意,思绪越是翻腾不息。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又渐渐透出微光。直到第一声鸡鸣刺破晨雾,赵寻英索性起身。
料想众人此刻都该还在酣眠,她便轻手轻脚地下楼,想去院中透透气。岂料刚走到楼梯口,便望见庭院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宋澜正在练功。一招一式,沉稳有力,带着沙场磨砺出的凛冽。
她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宋澜却似有所感,目光如电般扫了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他动作一收,抱拳躬身,姿态恭敬而疏离道:“末将参见仙蕙长公主。”
赵寻英心知这是他刻意摆出的架势,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静默无言,只有清晨微凉的风拂过庭中草木的沙沙声。
正当赵寻英寻思着找个借口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时,宋澜的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沉寂:“时辰尚早,掌柜伙计恐还未起。长公主若需用水,末将这便去烧。”
“不必……”赵寻英的婉拒尚未出口,宋澜已转身大步走向后厨。她略一迟疑,竟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厨房里,宋澜正熟练地引火、添柴。火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明明暗暗。赵寻英站在门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唇角几不可察地抬了抬,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涩意道:“其实,你当真不必如此。”
宋澜拨弄柴火的动作一顿,并未抬头,只是喉间逸出一声低哑的回应:“末将如何?君臣有别,恪守本分,这不是长公主的教诲么?”
赵寻英听出他话中压抑的怨气,心中反倒觉得有些好笑。无论过去多久,这人还是学不会隐藏情绪,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看着水汽在铁锅边缘氤氲升腾。清晨的风带着草木清气穿堂而过,竟意外地吹散了她心头盘踞的郁结。抬首窗外,天色依旧阴沉,层云低垂,却奇异地未能再压垮她此刻心中那片小小的、微亮的晴空。
夏溪启和赵承揉着眼睛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堪称“奇景”的画面,赵寻英与宋澜,竟同坐一桌,默然用着早饭!两人脚步同时钉在原地。夏溪启用力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看花。赵承也是一脸懵然,困惑地摇头。
赵寻英抬眸,扫过两人略显凌乱的衣袍,语气平淡无波道:“醒了?楚锦呢?”
“去、去敲过门了,没应声,想是还睡着。”夏溪启有些结巴地回道,目光忍不住又溜向桌上。四碟小菜,一锅清粥,几样面点,看似寻常,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绝非客栈伙计能做出来的精致。“今日这早饭……倒是格外丰盛?”他迟疑地看向赵承。
赵承盯着那几样小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这……这饭菜,该不会是阿姐你亲手做的吧?”
赵寻英坦然颔首:“起得早些,便顺手做了。”
“那我们……这就去洗漱!”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转身就往楼上跑,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直到听到楼上传来房门关合的轻响,赵寻英才几不可闻地轻嗤一声。她的确是想吃些清淡合口的,才亲自下了厨,至于身边这个现成的、使唤起来毫无心理负担的“伙夫”,不用白不用!
等到赵寻英听到砰的一声,这才轻嗤了声,她的确是想着吃些清淡可口的,这才自己动手做了,何况身边有宋澜这个可以使唤的,不用白不用。
宋澜垂眸看着碗中碧绿的菜蔬和莹白的米粥,想起了许久前,离京那日,她亲手做来送自己路上饱腹的精致点心,那是他唯一一次尝过的她的手艺。眼前这顿家常早饭,品相虽显寡淡,可一入口,食材本身的鲜甜与火候的恰到好处便在舌尖绽放开来,远非军营中的粗粝饭食可比。他默默喝完碗底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声音低沉而清晰:“还得多谢长公主让末将一起用饭。”
赵寻英动作未停,只淡淡道:“宋将军客气了。生火取水,皆是将军代劳,这饭你吃得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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