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格外厌弃,以身入局。

夏溪启一脸愤懑,将手中的剑重重拍在桌子上,“别提了!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嘴比那河里的蚌壳还硬!翻来覆去就是‘不知情’三个字!”

宋澜对此倒似早有预料,神色平静地坐下,“意料之中的事,军中自成体系,盘根错节,那些人位高权重,又岂是几个小官敢轻易攀咬的?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夏溪启幸灾乐祸地看向宋澜,“那接下来,就得辛苦宋大将军亲自出马,去探探那龙潭虎穴的深浅了!”

赵寻英一直未曾露面。几人轮流去唤,回应皆是“倦了”。众人无奈,也只得由她独处。

可到了夜深人静,众人都睡下后,赵寻英一个人上到了屋顶,她抱膝坐在冰凉的瓦片上,无声地凝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灯火。幼时,她也常这样坐在高高的宫墙上,眺望京都的万家灯火。那时的她,以为那灯火阑珊处尽是烟火人间的美好,以为日日出入宫闱的大臣们,心中装的皆是家国天下,黎民苍生。后来她才明白,人心似海,私欲如渊,那锦绣官袍之下,包裹的未必是铮铮傲骨,也可能是党同伐异、汲汲营营的卑劣心思。

她对此厌恶至极!她曾以为,只要远离那座金丝牢笼,便能与这一切划清界限。可这脚下的山河,只要一日还是故土,生活其上的百姓便一日无法逃脱这权柄倾轧的漩涡。而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赵寻英以为是赵承,并未回头,只轻声道:“我无事,只是想吹吹风,你回去睡吧。”然而,身后却迟迟没有回应。她疑惑地偏头去看,月光下,映出的却是宋澜挺拔的身影。他外袍随意披着,手中却紧握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

“宋将军?”赵寻英微怔。

“听到屋顶有异响,上来查看。”宋澜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最终落回她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审视,“看来是末将多虑了!长公主身边高手如云,自是能护得周全。”他顿了顿,话锋微转,意有所指,“只是……那些护卫的身手路数,倒不似寻常江湖客。”

赵寻英收回目光,望向远处,声音平淡无波道:“我这般身份,身边多些身法厉害的护卫,很奇怪吗?还是说,宋将军更盼着我在路上出些‘意外’,从此便能眼不见为净?”

“赵寻英!”宋澜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怒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便是与我赌气,也不该用这等言语咒自己!”

赵寻英垂下眼睫,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倦怠与疏离,“并非为了气你。只是世事无常,意外……总是难免。你们武将沙场搏命,不也不知此战是生是死?不也不知能否再见到明日晨曦?”

“那不一样!”宋澜断然道,声音铿锵有力,“战场之后,是家园,是亲人!我们每一次拔刀,都是为身后的土地搏一个安稳!纵使敌强我弱,明知九死一生,亦要全力以赴!多杀一个敌人,身后的百姓便多一分生机!而不是像你这般……”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赵寻英,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她心上,“这般,未战先怯,不战而降!”

不战而降?

这四个字如同利刺,瞬间扎破了赵寻英用以包裹自己的坚硬外壳。她感到一阵被看穿心思的狼狈,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用惯常的冷漠武装自己,声音带着刻意的尖锐,“一人之勇,岂能抵挡千军万马?既知结局已定,何必再做徒劳挣扎,平添伤亡?”

宋澜看着她强撑的冷硬,反而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怜惜,“看来长公主是未曾亲眼见过真正的边关战场。岂不知,一人之勇,有时足以点燃百人千人的热血!未到最后一刻,谁敢轻言胜负?”

他向前一步,声音放得低沉而柔和,如同夜风拂过,目光看向远方,“这世间,从无稳操胜券之事。许多看似不可能的转机,都是人用命去搏来的。我不知现下的长公主心中作何想,但我确信,若是当年的赵寻英在此,她定会与我一般想法!”

说完,宋澜不再停留,转身跃下屋顶,身影迅速融入下方的黑暗之中。独留赵寻英一人,怔怔地坐在清冷的月光下,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是啊……当年那个敢指着父皇鼻子据理力争、那个敢在群臣非议中力排众议的赵寻英,去了哪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坚信能改变些什么的赵寻英,去了哪里?难道余生,真的只能这般……躲藏与蹉跎吗?

宋澜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翌日清晨。连最是贪睡的楚锦都已打着哈欠下楼,赵寻英才姗姗来迟。她换了一身利落的青碧色劲装,眉宇间虽仍有倦色,眼神却比昨日清亮了许多。

赵承问道:“阿姐,此间事也算有了结果。我们何时启程?”

赵寻英在桌边坐下,端起一杯清茶,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暂不启程了,等这里的事真正解决,我们再赶路!”

“方铮虽除,军中勾结之事尚未查明,此事便不算真正了结。待军中隐患肃清,我们再走不迟。”她抿了口茶,补充道,“此事,并非我主动招惹。是他们,先招惹到了我头上。”

“这事不一般,并非是我主动惹事,而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

赵承撇撇嘴,腹诽道:这些年来,遇到的麻烦事比这棘手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你这般揪着不放。他眼角余光瞥向一旁默不作声、正襟危坐的宋澜,心中顿时了然,哼,美色误人!连一向冷淡的阿姐也未能免俗啊!

可这事到底要从何查起呢?

方铮自被捕后便如锯嘴葫芦,闭口不言。搜查其住所,除了一些金银细软,并无账本信件等关键证据。他总不至于蠢到留下罪证等人来查。剩下的突破口,便只有那些被羁押的涉案兵卒和官吏了。

可查来查去,那些人翻来覆去就是那套说辞——方铮常去军中与他们饮酒作乐,毫无官架子,久而久之便称兄道弟。酒酣耳热之际,也会抱怨几句朝廷不公。此次行事,纯属酒后冲动,被方铮言语蛊惑,以为只是去“吓唬吓唬”权贵,绝无谋害之心,更不知会演变成围杀长公主的泼天大祸。

“一派胡言!”夏溪启拍案而起,怒道,“军中纪律森严,岂容主官如此放肆,与士卒饮酒抱怨朝政?若真如此,这大同府城,怕早成了敌寇的天下了!”

宋澜摇头,面色凝重:“大同驻军逾万,若方铮只拉拢腐蚀这区区数十人,确有可能。但关键在于,其直属将领对此不可能毫无察觉!这等扰乱军心之举,按律必须上报严惩!昨日我已去过军中一趟,观其军纪,不像是……”

“那方铮抓到的所谓‘奸细’呢?”

“审过了,是外邦人不错,只是并非奸细,只是来大同行商的,所谓的口供画押,皆是屈打成招所致。”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堂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寻英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或许……该从那些酒楼查起。”

“酒楼?”众人皆是一怔,不明所以。

赵寻英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入城时便知,方铮与城中几家大酒楼关系匪浅,坐地分赃。若他欲与军中之人密会勾结,出入戒备森严的府衙或军营,岂如出入酒楼那般掩人耳目、自在逍遥?”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洞察的锐利,“我听闻,城中‘会宾楼’、‘醉仙居’等处,常有军中将领出入,寻欢作乐,乃是常事。”

此言一出,堂内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几个男子神色各异,略显尴尬。赵承清了清嗓子:“阿姐,话虽如此……可没有证据,我们总不能直接冲进那些地方抓人拷问吧?”

赵寻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冷静异常:“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人声鼎沸。正是消息流转、秘密交易的绝佳之地。派人混进去,耳聪目明些,总能探听到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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