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祸乱(下)

话音未落,这宫人就被冲进来的禁军一刀砍死在地,紧接着冲进来一行十余个禁军,气势浩大,仿佛这里面歇的不是当朝天子,而是监狱里即将行刑的囚犯。

“你们是谁的人,是要造反么?!”景帝厉声怒喝着,身子却承受不住的咳个不停。

随着屋内最后一个宫女被杀死,领头的禁军悠悠道:“皇帝陛下,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吧,我们这叫兵谏,谁让你识人不明偏听偏信的,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这命还是能保住的。”

“大胆,怎么跟陛下说话呢?”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接着有两位衣着华贵的丽人进了宫门,一个面若芙蓉峨眉婉转,一个柳叶秀眉端庄大气。

刚刚出声的正是前者,她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惊异至极的年迈君王。

眼见他目光偏移到她身后另一位丽人身上时,再也抑制不住的惊怒道,“贼妇……你竟敢挟持皇后!来人,给我把这群犯上作乱的逆贼拿下!”

皇后看着脖颈侧闪着寒光的刀刃,指尖轻颤后全然闭上了眼。

周围一片寂静,片刻后才传来宋贵妃抑制不住的笑声,“陛下呀,你还真是老糊涂了,若真的有人,怎么会等到现在?来人,好生把陛下带走,不要——是谁?!”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旁边挟持皇后的禁军突然手腕一抖,刀刃随之跌落,电光火石之间被挟持的那个人就成了她!

“谁说没人。”

话音刚落,外面走进一位穿绿袍的年轻官员,屋内一时都没人认出他是谁。

他带着几十名侍卫将四周包围,随后高声命令道,“拿下!”

周遭情势霎时翻转。

九月廿一凌晨,江翊命八百精锐守卫皇城四周三处城门,自己率亲卫于南侧神武门处拦截已攻进去郭为,在劝说无果后清剿逆贼。

正在两人难分胜负之际,本应跟随禁军围堵皇宫的北卫军突然出现。

“你要的圣旨,我拿到了,当然,还有太子殿下的圣旨,你看够不够?”江翊将东西摔到郭为面前。

郭为顿时明白皇宫内已被控制住,如今已是困兽之斗,他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牙片刻后,突然看着江翊大笑起来,“……看来是你选对了。”

“不是我选的,”江翊指了指天,“天道如此。”

郭为死于神武门下后,萧司珉仍不甘心,在宋明昊派来的死侍掩护下,率剩余人马杀到皇宫内太和门下。

他现在什么不愿想,他忘不了那日萧司临最后扔下的那句话,忘不了他讽刺不屑的态度,更忘不了是谁把他逼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满腔仇恨之下,他恨不能手刃萧司临,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一路冲到这里,却不知城门上早已被江翊收回的北卫军把守。

乱箭齐发下,萧司珉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箭射杀,一击毙命,身后的叛军本已失了信念,见状顿时乱作一团,没挣扎多久就缴械投降。

九月廿三,监国太子萧司临主持大局平定混乱。

愤怒与惊惧的双重压迫下,景帝本已不堪重负的身子彻底承受不住,在萧司珉被射杀仅三个时辰之后驾崩。

次日,太子萧司临顺理成章登基称帝,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按国朝旧例,本应于先帝驾崩次年改元的他,在即位后不久便下令改年号为明贞。

当然,这是后话。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叛乱很快被平定,城中百姓没有大的伤亡。

只是这场历时三天却轰动天下的惊变,或许在后世的史书记载中,只能称得上一场骚乱。

刚刚下了一场雨,雨停之后,太和门外的空气中仍能闻到残留的血腥味。

这是雨水冲不掉的浓重气息。

年轻的新皇站在城楼上望着,想到了他父皇驾崩前的场景——没错,当时他就在现场,甚至是唯一在场的那个,因为宫门外留守之人都已经被杀了。

只有他自己,见证了这一国君主的离世。

皇帝临终之际,突然看着他说,“朕之前没看出来,你有这般手段,”

“儿臣的手段比起父皇,自愧不如。”萧司临道,“至少在心狠这一点上,儿臣难与陛下相提并论。”

“你、”景帝的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是在为你母后鸣不平,还是为你自己?”

萧司临看着面色暗黄神情恍惚的皇帝,“儿臣没什么委屈的,也不敢奢望父皇的怜爱,只是——”

他的声音终于抑制不住的起伏激动,“只是母后没有对不起你,你既当初对她无意,为何要迎娶她?你既为了戚家的势力迎娶了她,为何不能从一而终善待她,哪怕,哪怕是做戏也好……可你没有,你利用完其戚家后又心生忌惮,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她!”

长久埋藏在心底的怨恼一旦破开了口子,便彻底爆发出来了,他声音冰冷,咬牙质问道:“或者你是有情的,不过是都给了旁人,只是你念着你的发妻,我母后何辜!?”

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膨胀。

萧司临闭上了眼,直到听到身旁脚步声响起,这才再次睁眼。

“臣有些不懂陛下所为。”

城楼之上,宋明彦看着神色不定的新皇如是说着。

太和门下堆积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但萧司临好像能从中看到当时的场景,看到那狠毒不甘的、刺破空气向他射来的目光——萧司珉死前透过宫门看过来的目光。

萧司临去宣旨的那次,竟真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

“……今日我是这般下场,来日你待如何?!”那日萧司珉愤恨的话语突然回响在耳边。

可惜无论他是什么下场,萧司珉都看不到了,可他却掌控了他的下场。

宋明彦说完后,半晌后才听萧司临道:“你指哪一件事?”

这倒不是明知故问,实在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也做了太多事。

在城楼上直接击杀萧司珉,不留活口的命令是他暗中下达的,他父皇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说出那番话。

可他不后悔,他做得没错。

并非只是因为跟萧司珉的私怨,从一个国家的立场来看,他必须死,否则难保不会再有什么变故,难保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再次挑起事端。

没有别的办法么?当然有,可这是稳住局势减少混乱的最直接、迅速、有效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永决后患。

这样就够了。

由仅处死叛乱中主将到斩杀所有直接涉案人员的命令也是他下的。

新皇登基需要稳定局势,可因为这一系列重大变故发生的太过迅速,朝野之间议论不断。

比起抚恤招安,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立威。

他做错了么,他没有做错。

他有他的君道,既然这一局最后的赢家是他,那就和该按他的君道行事。

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宋明彦刚刚说的是指什么。

“先生是觉得朕意气用事,还是行事太过冷酷不留情面?”

宋明彦沉默片刻后,拱手道:“臣不敢。”

萧司临哼笑一声,冷漠的面上舒缓了几分,“何妨,你不这样想,有的是人这样想。可朕就是这样的人,你也早就知道。”

两人沉默片刻后,萧司临转言问道:“这么多年纠缠不休的事情,竟然几天之内就定下了,总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殿……”宋明彦勾了勾唇,“陛下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太顺利了,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朕能感觉到,这桩桩件件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每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最后连成一片,就足以改变所有的局面。”

萧司临手掌紧握搭在城墙上,语气是难得一见的激烈,“这盘棋远还没有结束,正因如此,才更加令人心惊。那个背后之人若真筹谋到了这般地步,说明他想要的不是景国的权势,那是什么,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他不像是在问宋明彦,更像是在喃喃自问。

宋明彦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被楼宇遮挡了大半的日光将地面分成明暗两处,他平静道:“陛下忧心太过了,不管那人的想法是什么,总归结局对我们都是好的。”

“不!不止于此。朕不信先生看不出,登基仪式太过匆忙,景国如今急需一个稳定的局势来安抚民心,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冲击。”

片刻后,宋明彦道:“陛下看的深远。”

萧司临缓了口气,转声道:“算了,先不提这个,倒是还没恭喜先生,至少从现在看来,你的赌注下对了。说起来这一局的开端,竟是由个小官的死引起的,还真是世事无常,让人意想不到。”

宋明彦抚住被吹得凌乱的袖摆,看向风来的方向:“这才是历史最真实的一点,任谁都无法掌控。”

这件在现在乃至以后看来,或许可以称为燕京乃至整个景国转折点的事件,放到当时,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没有几个人能看出这之后的暗流涌动——对大部分人来说也不重要。

剧变的导火索竟是这么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如此微妙,如此平淡,似乎满足不了人们心中隐晦地期待,但或许这才是历史本身的样子。

实情如此,世情如此,这是最平淡的真实,亦是最辛辣的现实。

“……不、不好了,出事了!殿下,呸,陛下——”

一个內宦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的上了楼梯,扭头看到萧司临后隔得老远腿就一软,神情慌乱到了极点。

萧司临认得他,这是皇后宫里的人,想到这,他心里猛地一沉。

“殿下,娘娘,娘娘她……”那內宦手脚并用的向这爬,他言语本就错乱,又因剧烈的颤抖导致整句话都变了调,在对面耐性耗尽之前,终于凑出了一句,“陛下快去看看吧,娘娘不好了——”

萧司临的瞳孔逐渐收紧,下一刻猛地向未央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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