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是爱尔兰威士忌。白兰地将照片展示给沙巴拉。
沙巴拉仔细看了看,摇头。“不,我从未见过他。”
“可是赫斯提亚认识他。”白兰地的动作快得沙巴拉完全没看清,只觉得一眨眼他的手上便空空如也,“而且我听说,她不止一次在去地下交易点的时候也会带上你。”
言下之意,他不相信他的回答。
——实际上,赫斯提亚只是承认单方面地认识爱尔兰威士忌。毕竟在伦敦的地下世界,又有几个不知道爱尔兰呢?也是因为爱尔兰,她才知道了他背后那个组织的存在。同理另一位以酒名作为化名的阿马罗,一样是本地情报贩子会严肃告诫新人和外来者——通常看在金钱的伟力上——提醒他们不要去招惹的人物。
有人说只要搞定他们两个,就能控制伦敦的帮派势力。不过幸运的是,听过这个说法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英式笑话,顶多配合地哈哈一笑,不会当真。因为尽管他们向来关系恶劣得随时可能给对方来一枪也不稀奇,但他们背后有同一个组织,对其中一个下手,一不小心就变成对整个伦敦地下势力开战。
沙巴拉咽了咽口水,心想,失策了。先前他费劲口舌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只是个给老板跑腿的普通打工人,对女友的业务并不熟的形象,似乎起了反效果。对方对赫斯提亚的了解超出了他的预计,以至于刚才他明明说的是真话,反倒被认为自己在说谎。
一时间,沙巴拉先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真的,先生!请相信我,我确实不认识他!”该死的女人,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都怪她把事情搞砸了!他忍不住暗暗迁怒。
白兰地好整以暇地审视着他层层叠叠的面皮如同裂开了一道道缝隙,这一次终于露出真正慌张的模样,手腕再一翻,又一张照片出现在手上。
“那么,这个人呢?”
照片上是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椭圆脸蛋、带褶皱的下巴和头顶明显开始稀疏的头发,以及来自中产家庭有教养又过于恰到好处的笑容,每一处都符合英式官僚模板化的特征。
“他和赫斯提亚见过面,对吗?”白兰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异常温和地问。
“不,是的,我是说——”沙巴拉深吸口气,努力把舌头撸直,“我是说他们见过面,但我不知道他是谁,我……”
“你确定他们有过接触?”白兰地不等他想好措辞,加重语气地追问。
“对,是的!”沙巴拉回答得很用力,仿佛是为了纠正方才矛盾的用词。“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再次强调,“但她见过他!”
事实是这个可能是一位政府官员的男人,在他眼里和穿迷彩服的男人都一样——他一样不认识。
可为了让对方相信他不认识,相信他确实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更多的信息,他只能先承认赫斯提亚同照片上的人见过面——以他的经验,真话假话都有不被相信的风险,半真半假的说辞却更容易被取信。
“这个男人是亨利·伍德,任职于MI6。”这一回白兰地主动透露了照片男人的身份,随后又问,“那么你知道,你的女友赫斯提亚可能是MI6的卧底吗?”
“什……什么?”沙巴拉像是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话,露出茫然的表情。对方扔过来的消息像一个又一个的炸弹,每一个都不在他的预计和理解之内,强烈的冲击让他头昏脑胀。
“亨利·伍德是MI6的情报官员,赫斯提亚认识他多年,为什么赫斯提亚不能是亨利·伍德的卧底,或者说,线人?”白兰地反问。
沙巴拉觉得他说得对,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无法判断,对方显然掌握了很多他不了解的情报,最终他只能无奈又惶恐地点点头。
“或许您是对的,先生。赫斯提亚并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她有很多事并不会跟我说。但我知道她有时会和一些人见面,一些看起来很有来头的人,尽管她从不把他们介绍给我认识。请您一定相信,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叫伍德的男人,我所知道的就只是这些,我……”
“啪”,白兰地打了一个响指,打断了他自证清白的恳求。
“好了,哈迪斯·沙巴拉先生,看着我。”
白兰地声音柔和悦耳,舒缓的语调令沙巴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地对上了白兰地翡翠般的眼眸,就像看到了稀世的珍宝,一时间竟然无法移开视线。
“我相信你。现在,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你会忘掉它的,对吗?”
……
门外,苏玳靠墙等了一会儿,见到白兰地出来,忙站直身。
“怎么了,波旁小姐?”白兰地轻声开着玩笑。
虽然苏玳也曾不止一次被圈子里的朋友戏称为“波旁小姐”,但上司看起来并不严肃的态度,并没有缓解他的拘束。
“我很抱歉,Brandy大人。”苏玳僵硬地开口,这时他倒羡慕起某位同僚认错无比自然的技巧,“我一定会查清楚是谁泄露的情报,给您一个交代!”
苏玳去接机那天选择开雷诺车,事先连他的助理瓦莱里都不知道。他也不会告诉瓦莱里自己是去做什么,瓦莱里也只是接到他的命令后才去车库将雷诺车停到门口。
也就是说泄露了他车辆信息的人,尽管不排除有人在他住所附近蹲守的可能,但更大可能是在那栋房子里为他工作的人——保镖、仆人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他们不全是他的私人雇员,也有家族名义聘用的服务人员。
如果证明了是他家里内部出的漏子,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兰地大人。
——好吧,这下柯尼亚克一定会在背后幸灾乐祸,他对被他列入审查名单的事都还没来得及抗议,现在倒成为巩固柯尼亚克先生作为白兰地大人身边第一人之地位的砖瓦基石。
“我会等着你的消息。”白兰地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像腾升的烟雾一样感受不到实质。
苏玳连忙跟上。他刚才在另一个房间通过监控设备旁观了白兰地审问对方的全过程,不免心中疑惑,忍不住开口问:
“Brandy大人,您怎么知道那个叫赫斯提亚的女人是MI6的卧底?”
在监控室旁观对赫斯提亚的审问过程时,他不记得对方供述的内容也包括了这一件事。是他漏掉了什么关键吗?
白兰地平淡地回答:“亨利·伍德是MI6的情报官员,这是事实。赫斯提亚和他有交情,有时会接受一些他以私人名义提供的工作,这也是事实。”
从得知“赫斯提亚”和“沙巴拉”这两个名字后,白兰地就已经派人搜集了他们的一切信息。当这对亡命鸳鸯被带过来时,他对他们的过往可能知道得比两位当事人的记忆更清晰,毕竟比特酒可是为此黑进了英**方的内部系统。
赫斯提亚当然不是真名,这是她认识哈迪斯·沙巴拉后才改的名字,只是因为后者喜欢。当然哈迪斯同样不是沙巴拉的原名,他原名汤姆,因为觉得这个名字太过普通,不够与众不同,一到成年就自己改了名字。
赫斯提亚在成为雇佣兵之前的生涯并不神秘。她在军队受训时表现优秀,加上精通炸弹技术,后来被派往中东战场参与维和任务。亨利·伍德当时作为军方情报人员也在中东执行任务,由于工作关系认识了赫斯提亚,并在偶然的机会下给过她一点帮助。
这份联系在赫斯提亚退伍,而他调任MI6任职后也并没有断开。赫斯提亚能有钱接受最好的酒精及药物戒断治疗,每周定期约见伦敦最贵的心理医生,除了依靠军队之前给予的补助,伍德先生也利用职权出了不少力。
这当然是需要回报的。据调查赫斯提亚没少以雇佣兵身份接他的私活,给他递过不少情报,甚至替他从物理层面消除的方式处理一些特定目标。
“另外,赫斯提亚认识Irish,这同样是事实。当三个事实放在一起,得出一个类似于‘MI6培养的线人或者卧底认识Irish,试图通过他渗透组织’的结论并不难。至于MI6是不是真的这么干了,那无关紧要。”
最后一句白兰地说得轻描淡写。
苏玳停住脚步,看着白兰地远去的背影,漂亮可怜的脸蛋露出一副惊疑中夹杂惊恐的表情。
半晌他微微低头,捂住胸口,就像掩盖住加速的心跳,以及仿若从眼底渗出的丝丝兴奋之意。
——哎呀,他已经开始兴奋了呢。
*
索密尔庄园。
国王卧室内,房间里安静得只有机器的低鸣。玛格丽特调整了一下滴液速度,在床边坐下,隔了一会儿又看向监测仪器的屏幕。格雷柯就站在机器旁,低头做着记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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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第 3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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