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待她醒来,却觉一切如常了。
“元綦…”她起身瞧着仅一床一桌凳的小屋子,不知身在何处。
“你醒了,来,吃点菜汤饭。”元綦端着两个碗走了进来。
含碧仔细地研究着这碗汤汤水水又是菜又是香菇,又是面线又是饭粒糊里搁搭的东西,心底竟泛出奇怪的甜。
“怎么还不吃?”元綦边吃边抬眸看她。
“你做的?”含碧问。
“嗯,怎么了?”元綦答。
“很…不寻常!这一路都没见过。”含碧尝了几口,“菜和香菇很软烂,还有姜味儿,吃得人暖乎乎的!”
“这是我师父教我做的第一个菜,他说学会了就懂什么是家乡的滋味。”元綦道。
含碧若有所思,而元綦吃得更快了些。
“你怕鬼吗?”他突然抬头问。
含烟眨巴眨巴眼睛问:“我应该怕吗?”
“等会儿我要招魂,问问蜘蛛精在哪儿,你要是不怕就帮我……”他话未尽,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小道士,你没受伤吧?我等了你一夜,你都没回来!”门才开,一袭梅染色堵进了门。
“孟星瑜,你怎么又来了?”元綦语气多少有些不满。
“我来自然是…她,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孟星瑜上下打量着含碧。
含碧刚想开口就被元綦抢了先,他道:“与你无关,你来究竟有何事?”
“河神…不见了!”孟星瑜道,“我找不到你,就去找河神,可他也不见了!”
“那浪荡子又不见了?”元綦道。
“不许你这么说我们龙族!他怎么着你了?我们可都帮过你!”孟星瑜道。
“是是是,你们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说,这回要我干什么?”元綦没什么耐心地问。
“算卦卜问?还是招个魂?总之,你想个法子找找他!”孟星瑜道。
“他大小也是受人香火的一方神明,有弱到需要贫道去搭救吗?让我卜算他的行踪?太看得起在下了,算不了!”元綦直摇头。
“要不是帮你查蜘蛛精的下落,他会不见了吗?呜呜…哥哥…”孟星瑜不费吹灰之力挤出了泪。
元綦左看不是右瞧也不是,他是踩了什么坑,一个丢了姐姐,一个不见了哥哥!
正在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含碧说了话。
“孟…星瑜,你是不是怀疑蜘蛛精抓走了河神?”她道,“所以只要找到蜘蛛精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元綦你刚才说要招魂,要我帮什么来着?”
“元…綦?元綦!小道士,我们认识那么久你都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是妖,她也是妖,她凭什么就能知道?”孟星瑜嚷嚷着。
她说完这话当即便后悔了,看着元綦那不咸不淡的眼神和那小妖精静如止水一言不发的小模样,更是心堵。
“小妖精,你打哪儿冒出来的,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参合?”孟星瑜又道。
含碧回过神,她的心像极了风吹起的草浪一波又一波拂动着,眼底满是波澜,垂着头轻声道:“我就想帮帮忙,孟……姐姐,你别生气。”
“小……含,含碧,你是木系的,对吧?”元綦冲着她摇头示意,“我想用你的气息做诱饵,吊条大鱼。”
“噢,好。”含碧答得干脆。
“这样,你先……”元綦领着含碧走出门。
“你们!你们……”孟星瑜望着他们狠跺了一脚,忿忿地跟出了门。
芒草堆里,三人各怀心思,在沉闷中等着。
不远处,了溪河的水在芦苇丛间淌过,白鹭有自长空而落的,有闲散怠惰的。
“大白天的,为了她,那家伙真的会来?”孟星瑜蹲得腿脚发麻。
“是啊,我…我又…不好…吃。”含碧也在自我怀疑中。
“噗…”孟星瑜忍笑忍得很辛苦。
元綦原本绷紧的神经也因为含碧的这句话松了些。
他道:“你们夜花藤对于他们来说是疗伤良药,上次受的伤重,幽怖鬼急于疗伤,会上钩的。”
含碧点头道:“可他为什么还不来?要不,我割破手指挤点血在陷阱里,让气息更强一些?”
“不用,那家伙疑心病重,太刻意反而不好。”元綦道,“等会儿,你要护好自己,千万别现身,知道吗?”
“知道!”含碧极腼腆。
“呜…呜…呜…”陷阱里的风笛响起。
“走!”元綦对孟星瑜道。
就见元綦的七星剑寒光横扫,孟星瑜伴他左右,闪动着盈蓝色光点的银环在她的披帛接引下随之回旋飞舞。
一只毛茸茸暗蒙蒙的东西在剑锋和银环之间穿梭自如,他的那双晶亮亮的眼正急急扫视。
而此时,了溪河的水在不知不觉间上涨,水雾在升腾,含碧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忽得,两双眼睛对视着彼此。
含碧心下一惊,那双本就晶亮亮的眼竟闪过猩红的光。
“他发现我了。”含碧瞧了眼逐渐没过脚背的河水,松了松筋骨,“既然躲不过,打就打!”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才伸直双腿,脚下已不是再是流动的水,而是瞬间凝结的冰面。
含碧凝神聚气,腕间绿光充盈,蔓藤霎时生长,拧成鞭,她奋力抽击冰面,谁知一触即溃,蔓藤被牢牢吸附在了冰面上,让她动弹不得。
“元綦!救我!”她惊呼,“了溪河被冰封了!元綦!”
白茫茫的了溪河,白茫茫的水雾包裹着她,几乎把她的声音也掩藏了。
心急如焚时,含碧又望见了那双眼睛,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如狼环饲。
她盯着蔓藤心念起,腕间蔓藤卸力涣散,“怦”的炸裂成了数之不清的蔓芽,环绕在她的周身,疯狂地旋转舞动起来。双手重获自由,她指尖一勾,一股蔓芽冲出水雾,朝着之前元綦设下陷阱之地奔去。另一股则凭着直觉,杀向了那双让她心神不宁的眼睛。
“啊!”忽闻一声凄厉叫声。
“不会吧,被击中了?”含碧道。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好骗啊!”一个慵懒且有锋利的男声传来,“小娘子,我可算找着你了!”
“你…你是幽怖鬼?”含碧道。
“什么幽怖鬼!别学那道士胡言乱语,叫声郎君听听!”幽怖鬼那毛茸茸里透出枯骨留着尖锐指甲的手撇开了含碧周身的蔓芽,“让我好好瞧瞧,呦,长得一张水灵灵的脸,不错不错,夜花藤族就是好看又…好吃!”
“就凭你,还想吃我?”含碧狂笑。
幽怖鬼闻言道:“怎么,你还藏着什么杀招没使出来?”
“还真被你猜对了!”散着淡淡清香的汁液顺着含碧指尖扬起而甩落在幽怖鬼的身上。
幽怖鬼腾空而起,毛茸茸的身体抽搐摇摆,抖得缩成了团。
“唉,别抖了,那毒液但凡沾染上一丁点儿,就会慢慢…慢慢地溃烂,发臭,然后……”含碧还没说完,脚下的冰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冰…冰怎么裂了?”她望着融化的冰面,心彻底慌了。
“害怕了?这下子,咱俩还真不知道是谁死在谁前头呢!”幽怖鬼笑嘻嘻道。
她感觉脚在一点点下沉,可只在一瞬,仿佛被什么拖拽着,身体猛地跟着下扎,卷入了河水中。
似乎有个冰冷刺骨的声音在对她说:“你来了!你看,妖总归是要和妖一块儿的,跟着个道士能有什么好下场!以后,我们才是一体的!”
“小妖精!小妖精!”孟星瑜喊着。
“含碧!含碧!你在哪儿?”元綦快速地推开芒草寻找着。
“这么大的雾气,说不定只是被幽怖鬼吓得迷路了,你别急!”孟星瑜道。
“蔓芽?不好,中计了!”元綦从芒草间捡起了短短的一小截毫无生机的蔓芽,再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河面。
“她…不会是掉进…河里吧?我下去看看!”孟星瑜问。
“不必!”元綦掐指于额间默念术语,一缕金光自额间抽出,指向河面。
河水中,含碧望着他,拼命挣扎,呼喊:“元綦,元綦我在这儿!”
那道光却从河面折回,反射到了芒草深处。
“别叫了,没用!河神都被我们老大给捉住了,他那点儿道行怎么可能找得着你!”幽怖鬼道。
“元綦!元綦!我在这儿!在这儿!”含碧仍在喊着。
可,水面上的一双人影却不再望向她,径自往芒草深处去了。
“元綦!别走!”含碧道。
“唉,走了,别喊了……”幽怖鬼道。
一旁蜘蛛精悠哉悠哉地说着:“让她喊吧,喊过瘾了才能死心!都这样!”
“你们为什么要抓那些婴童?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为什么?”含碧气急,怎么都挣脱不了满身的蜘蛛丝。
“主人,您看这小妖精就给小的疗伤吧,留着也闹心!”幽怖鬼脸上写足了谄媚。
“你那伤怎么还没好吗?之前主人不是把河神的七成精气都给了你,这回的说什么也该归我了吧!”蜘蛛精发话。
“河神,河神他,不对症啊,主人!我是余毒未清,就…就刚才,这小妖精又对我下了毒,您瞅瞅,要不是我这层皮毛厚,指不定有没有命回来呢。您不能见死不救啊,主人!”幽怖鬼哀声道。
“放屁,你他妈就是贪得无厌!这次要不是老娘将计就计,能抓到她?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看看你的毒到底有多深?”蜘蛛精怒斥着。
“主人,主人!不用她扒,您瞧瞧,我这把骨头,像在欺骗您吗?”幽怖鬼指着被灼烧得满是小窟窿的骨头道。
“你们俩有完没完!”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俩立刻噤若寒蝉。
“幽怖鬼,别动她,我留着她还有大用处呢,少了根头发,你知道是何下场!你的伤,我会帮你另想法子的,反正你也死不了!”
含碧极力望去,而那声音只留给含碧一个缓缓流淌着七色异彩的裙尾。
“孟星瑜,你回去吧。”元綦在离她不远处道,“都寻了那么久,看来是找不到了。”
“你…不找了?”孟星瑜不敢信。
“嗯!我先走了!”元綦道。
孟星瑜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莫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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