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阿无乱

我心甘情愿的帮他夺掉那些命,闭上那些喋喋不休的嘴,为他背上永不洗刷的罪孽。

吹吹打打中缓慢行进的鸾金红顶轿中盛装的他是真的无喜无乐,他空空的躯壳里虚充满欲情和哀悲,是他被几人联合重生的所付的代价。往昔虚幻与现实的交织在他的脑海里既浑沌又分明,他松握着我,轻抚过我的边刃。

锋利淬毒的刃划破他的指尖,血珠沁出细缝,凝落在正红的喜服布上蕴出暗红的圈圈点点。

「阿无乱,送我离开。」

我贴近了他纤弱的好似一掐折的脖颈,他的体温甚至低于我的刃温,提醒着我,他是违逆命轮苟活在世十数年的离世人。上一回我没能亲自送他离开,此次他不容许我再出现失误。

「不要让我再哀伤了,阿无乱。」

动脉割裂涌出的鲜血喷溅满轿,他的双眼最后一点光亮消逝后,握着我的手缓缓垂落,我掉落在他的脚边。那刻我想起了很多,想起乱葬坟意气风发的武林强者,想起实验室里麻木的试验品,想起千宁山上勘破却不说的谜,想起瘫倒在轿内的人。

战场两军交锋处尽是战号,我的颤动哀嚎无人察觉,待我自恍惚中顿醒,周遭满绕泣哭哀乐,我被精心地清洗重淬,重新在国师墓中安眠。

庆幸的是先生在多年后来接我,令我痛心的是他却生了病,他对过往的记忆渐趋混乱直至片段沙化,我确认他患病的缘由是过去混杂的遭遇和交错驳杂的经历。

他将我早早地赠送给那爱沉脸装冷心脏跳动却加速的少年,在十数年后的再相遇重新回到他的枕下,我目睹他的日日衰弱。他不肯服药不愿就医,学医的他执拗地认为于事无补,他冷静地撕碎红证,倒掉苦味的黑褐色药水,掩埋各种药丸粉末。

亦清晰地亲身听见周和郎中等人的筹划,我无力更无需阻止,他们一心为先生脱罪的行径正合我意,何况先生在国外犯下的所有与周脱不了干系。我在周的手中沉寂,在他与先生的重逢中被塞入先生的手掌,划破肌肤、脂肪、肌肉和脏器。

我感到无比的兴奋,沉睡已久的本性在鲜血沐浴下幡然苏醒,疯狂地叫嚣着索求。正如我所思,我自愿做他发泄情绪的借助品,做打开他封闭内心的通道。

相反,作为寄居见血封喉的利器的独立个体,我有自身的感受和喜恶。我贪恋先生滚热鲜血的温度却又厌恶我这份可惧的念想,激烈的矛盾冲突和内心挣扎造就几近疯癫的我,拒绝旁人的胡为。

无奈的是我无力反抗周教晨的孤行。

初春的倒寒凉重,屋外院里的顶顶黑白伞面下形形色色的面相拉扯扭曲。先生最终因病而亡,陪伴先生走完病逝前最后一段时间的周教晨目睹他的回光返照,忽喜忽哀的反复无常。

周教晨借我了结那一次的荒唐。那天的雨落的不大,但群山间起漫的雨雾叠叠重重,像是倾倒极大的雨帘。周教晨的血在我的体感下更滚烫,染的床单白被殷得异样,他将我丢在旁,趴俯在先生遗体身边搬动他未凉的尸骨,周教晨在他的怀抱里等待血流殆尽或毒发身亡,蜷起身像个依偎取暖的稚子,在淅沥雨中的一间小屋里携带眷恋走向下一场。

郎中破门闯进时,床上二人皆已断了气息止了心跳,相拥的躯体尚存温度,郎中只在怔愣数秒后跪倒在地,死死地捂着嘴阻绝他无法抑制的哀嚎。

他锤心的模样像极十三癫子,他的哭嚎声从指缝中泄露,发出如野兽般的低低呜咽,他的哀伤来源于内心沉积已久的情绪。郎中并不为周教晨的自杀感到意外,他只难过作为一名医者,先生的大限依然如他所料的到来,先生并未因他的恳求和哀祷而顺从。

瞬间爆发的无法抑制的哀恸持续了五分钟,他渐渐平静地站起身走到床边捡起我。郎中尚有他需要完成的事,他将我清洗干净,重淬上更剧的毒。

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被咬破滴血的下唇显示他的情绪的狂澜,郎中手上的动作平稳熟稔,不愧于他多年的苦练和修习。

他掀起帘子靠站门槛边闷声抽着草烟,泛黄发皱的白衬衣被塞进黑裤腰,郎中不知在往群山里望什么,我在他宽暖的手中被摆弄得昏昏欲睡,只安躺在塞满药垢的大桩上,静看郎中愣神。

徐觉儿时夭折导致徐萼往后余年无人陪伴。他身旁无人做陪,嫌少有人晓得他何时染上烟瘾,我只记得先生当年与他多有争执。

偏先生和郎中皆为偏执顽拗的傲性子,尤其徐萼年岁少心气盛,不晓得暂时的服软与妥帖,年少时在外常撞的一身伤。先生看在眼里,不吭声地悉心照顾,保全徐萼的面子。

徐萼的心性先生再清楚不过,他是为保护徐萼当初少年叛逆的脆弱但执着的内心,也是为教徐萼学些处世的圆滑,故频繁教周教晨前去点拨。

到头来没人教会徐萼如何应付伤悲和愤怒,是他自个遍体鳞伤的在颠簸中磨圆利角,晓得被扎刺的先生当年有多痛了。

徐家世代相传的手法在他此辈获得传承且发扬,单郎中徐萼一人就展拓许多。

徐家世代最擅的不是医与药,而是巫与毒。

梦境与现实的双重刺激触动内,小于错日日向十字祷告祈盼与先生的重逢,影子克制自身显现的**在暗里默守,郎中固执己见却难忘与先生的相惜,韩檀、唐沅明有所求然意图置身事外,挽兰不过势利之徒为达目的的附庸,芷兰无端卷入局内,徐觉好奇心过重,周秉为拯救执念过深,周教晨目的明显,不惜一切等待回应,最肮脏却最直率。

先生自承认非所谓坦荡君子,他懒于多做解释,因明知解释无用。他甚至清晓众人所图,笑看他人眼里所要的先生,或极恶或至善,或无心或多情,或禁锢或放荡,或无所不能的强大,或无所不为的无畏。

心里真正埋藏的却是一个出生平常小康的少年,家庭和睦父母疼爱,同其他孩子一块长大,在学校里交些打闹的朋友,按照计划升学、毕业、工作,遇上能相伴终生的人,携手走一生。

长寿也好短命也罢,实实在在的活过一场,尝过酸甜苦辣的滋味,费心财米油盐的价格,喜怒哀乐都真切。

于错不过想证实猜测,影子不甘心草草收场,郎中明知故犯,韩檀参局却故作潇洒,唐沅看似获益实则亏损,挽兰兜兜转转已迷失,芷兰轮轮回回已沦陷,徐觉心冷意寒不求结果,周秉、周教晨倒真的至始至终一心护着。

没一个人问过先生,他所要的所求的所奢望的,他被旁人一厢情愿地塑成一尊至高神,众神之巅的孤寂之所,神所俯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低头垂目的信徒,永远不愿靠近,不愿施舍一点温暖。

「就像老爷殿里不断被重造的白鹤大帝。」

「白鹤大帝凡胎时身为一介术士被杀抛尸在河,若非意念过重又怎会不入轮回转而成了海神。不论是因被杀而怨恨还是心念患病的百姓。」

「那都是彻底的,明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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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陈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