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越菱枝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过如此离奇之事。不过转念一想安排成亲事宜的是萧元野,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拿帕子虚掩住唇角,目光略过楼药被胭脂抹得花里胡哨的脸,终于没忍住嗤嗤笑出声:“你家小将军到底怎么想的?”

没找侍女假扮,反倒让身边第一号的小厮顶上了。

“公子说,小的跟越姑娘身形差不多,扮这个正合适。小的如果愿意,那就是大功一桩,可以奖励小的一只红嘴鹦哥。”楼药坐得笔直,苦中作乐地扭头搭话,“越姑娘您知道吗,鹦哥还能学我说话呢!”

还是金雀先笑出声:“鹦哥!姑娘,那以后小将军府上就更吵了!”

越菱枝也笑,嘴角温柔地弯着:“真是难为你。”

“小的没事,姑娘不用担心。”楼药苦着脸将眼一闭,视死如归,“我家公子看得下去就行。我家公子最是挑剔,平时就嫌小的丢他人,恨不得将小的打包扔出去,今日还不知要如何拿我取乐呢……”

“你家公子嫌你丢人?”越菱枝好奇。楼药办事干净利索,长相也不差,放在大街上也算个翩翩少年,萧元野再挑,能挑出什么花来?

楼药任由喜娘摆弄,一会儿给他试头面,一会儿帮忙上口脂。越菱枝这个问题正戳他心尖,他透过铜镜,投去一个格外幽怨的眼神。

“还不是因为我话多。”他蔫蔫垂着脸,“说得好像公子自己话很少似的。”

越菱枝表示十二分的认同。

就凭萧元野一上午让见穿传几十趟话,就能看出来他本人也不比楼药安静多少。

正说着,喜娘捧着一顶彩冠过去,径直扣到楼药头上。千钧重负,少年顿时捂着额头,嗷嗷乱叫。

“越姑娘,原来你们平时都要戴这么重的头面,这么辛苦……小的回去一定跟公子好好讲讲……”他扶着脖颈,龇牙咧嘴,出声都艰难。

越菱枝还没开口,金雀已经抢在前头纠正他:“只有你,我跟姑娘平日里也用不着这么重的礼冠。”

话音刚落,喜娘掌上整齐的流苏突然从中折断,玉珠噼啪滚落一地。

“……”

一片近乎凝固的静谧中,唯独金雀说了句:“你看,这不就不重了?”

楼药听得想哭。他是被压的直不起脖子,但也不希望用这种事故减轻重量啊!

萧元野大喜的日子,总不好哭丧着脸,楼药只能抬手将另一侧的流苏也扯了下来:“算了,两边都没有,还好看点。”

顶着满堂惊诧的目光,他努力解释:“这可不怪我啊,公子不让我用他准备的吉服,我这些都是昨儿临时赶制的。”

言外之意,跟他没关系,要问责找萧元野去。

楼药很快就忘了这一茬,他穿戴完毕,从妆镜前兴高采烈站起来。

那身喜服同样是粗制滥造的仿品,稍微走两步,裙幅上绣得像鸡又像孔雀的凤凰就跟着晃,尾羽的金粉唰唰往下掉,带起满厢房的烟尘。

他偏偏还要往越菱枝面前凑,开屏似的转来转去,扯了扯衣摆:“越姑娘,您看我呀,我是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你再转,小心发冠也散了。”越菱枝抿嘴品茶,见楼药立刻警惕地双手抱头,目光终是忍不住漾开盈盈笑意。

锣鼓乐声绵延不绝,楼药盖头一披,远远望过去,还真看不出与寻常新妇的区别。

喜娘与媒婆热热闹闹簇拥着楼药出门,金雀跟在一旁,嘴角抽了抽,这才似笑非笑地挤过去帮忙扶他走台阶。

萧元野早就候在门外,知道出来的是楼药不是越菱枝,连马背都懒得下。身姿挺得笔直,不紧不慢瞥过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格外漠然。

这一幕落到围观的百姓眼里,却多出了别的意思。

竹兰声站得远,差不多在迎亲车队最后。正踮着脚想看看队伍末尾几个小厮捧的漆盒里装了什么宝贝,挤在竹兰声身边的一个陌生姑娘突然拿手肘急切地碰她,捂着嘴侧过脸,同她窃窃耳语:“你看,我就说小将军不可能自愿吧?哪有新嫁娘出来,却头一扭看都不看的道理,小将军摆明了不喜欢她!”

竹兰声顿时气得跳脚,又不好当众发作,只能先瞪她一眼:“你又不认识他俩,怎么知道小将军不是自愿?”

“他们都在说啊。”姑娘无辜地指了指旁边,果然周遭都在小声议论,流言蜚语直往竹兰声耳朵里钻。

“小将军是不待见她。”

“她什么身份,敢攀京城派来的天子宠臣,不是痴心妄想吗!”

“说不准是越姑娘啊,手上捏着那位小将军的把柄。”

“那萧将军也不应该就这么屈从了,你们都不知道吧?越氏可是江家探花郎亲自休弃的夫人,肯定是品行不端!”

“想不到萧小将军一个赐了国姓的权臣,也要沦落到自个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的地步?”

“我前几天听隔壁林娘子说了,小将军他另有心上人,若不是越氏以死相逼,怎么可能会娶她这种女人!”

最后几句闲言碎语来自一对声量颇高的夫妇,两人一唱一和,说得有鼻子有眼,倒好像真的亲眼所见。

竹兰声听得脸红耳朵也红,气咻咻跨上前据理力争:“分明是萧……新郎官追着要娶越姑娘的!你们造什么谣!”

话音落地,却只换来周围人同情的目光。那眼神分明在说:瞧这儿还有不信的呢!

竹兰声转身就走。

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她在这较劲也没用。但竹兰声不甘心,她越想越怄气,最后快哭出声来,往前走了一路,途经萧元野身边时,狠狠翻了个白眼。

萧元野莫名其妙。

他认得这位穿杏色衣裳的女子。她那身衣裳打眼一瞧就是贵重的绫罗锦缎,走路又凛然带风,那副傲气模样,不是前几日帮忙照管书肆的循州布庄大小姐竹兰声又能是谁?

竹兰声见他回望,越发气恼,干脆折返到新郎官的高头大马面前,随手扯了个侍卫,冷笑一声:“你家小将军真是好大的架子,不下马扶我家阿枝也就罢了,他在顶上充泥人哪?脸都不转一下的?不想娶别娶啊!就算他乐意娶,阿枝还未必乐意嫁呢!”

见穿被这么一扯,云里雾里半晌,居然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一下:“竹姑娘稍等,我去禀报主子。”

不多时,萧元野长腿一跨,从马背翻身下来。

顶着无数看好戏的目光,他大步走过去,一把牵起了楼药的手。

楼药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哆嗦。他这会儿只要说话就会露馅,小心翼翼将手往回一缩,反而立刻被萧元野攥得更紧。

金雀被迫撒手,呆愣在旁边,脸惊得煞白,无异于当场来了个晴天霹雳。

他他他、他知道自己牵的是谁吗!那不是姑娘,不是她家越姑娘,是楼药啊!

她眼睁睁看着萧元野把人往花轿旁边拽。

一时金雀什么心情不好说,那些七嘴八舌的讨论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眼见萧元野亲自牵着新嫁娘出门,扶她上轿时,冷冷扫过周围一眼,无异于公然警告“我看你们谁敢非议萧夫人”。

霎时周围鸦雀无声,唯独锣鼓乐声愈发喧嚣。

方才与竹兰声耳语的姑娘咬着唇花容失色,唯有竹兰声心满意足,随着热闹的喜乐笑眯眯点了点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深夜,朦胧月光为朱红瓦檐覆上一层薄纱,四下火烛熄灭,沉入茫茫夜色。萧府前庭却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笙歌不尽。

西角门无声推开条细缝,一个侍卫服饰的少年单手燎着火把,引两个姑娘进院。走在前的是个身着玫瑰色春衣的貌美女子,峨眉臻首,行色匆匆。后面跟着个娇俏的小姑娘,正鼓着脸生闷气。

正是越菱枝她们一行。

越菱枝赶得急,倒不是她急着去替换楼药,总归没那么容易穿帮,她急的是另一件事——

“萧元野人呢,让他出来。”她难得如此咬牙切齿。

见穿觑着她这神色,就知道主子肯定是把越姑娘惹急了。越姑娘如此守礼,从来不肯逾矩,今日居然直呼主子大名,不难想象生气的程度。

况且他昨天去传话时,越姑娘还不愿意今夜来萧府见面,如今反倒自己找来了……见穿定神,恭敬地抱拳:“姑娘先到东厢房坐会儿,属下这就领主子过去。”

“等等。”越菱枝喊住他,“楼药还在东厢房吧?”

见穿莫名其妙,回了个“是”,就见越菱枝极轻地蹙了下眉,转而笑了。

她唇角浅浅弯着,笑意温柔,见穿却被这阵笑催得心里发毛,耳边传来越姑娘平静如水的声音:“那就不要跟他说我来了,只管催他回房。”

“……是。”他在心里默默为主子点了根蜡。

东厢房昏暗,仅点了几对喜烛。楼药正乖乖坐在床脚的矮榻上,影子被烛光拉长,模模糊糊在墙上轻晃。他头上还蒙着鲜红的盖头,听见越菱枝进来,激动得手抖:“是不是越姑娘?”

越菱枝不轻不重应了声,楼药当即一把掀起盖头,热泪盈眶。

“救命恩人!您终于来了!小的等了一整日,差点饿死!”他冲到桌旁抓了几块糕点,两颊塞得鼓鼓囊囊,边吃边模糊不清地告诉她,“公子在前院喝酒呢,还好他来之前姑娘您过来了,不然小的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公子。”

他都不敢想若是越姑娘没出现,公子进门揭开盖头,发现他一个小厮扭扭捏捏坐在那,四目相对时会有多窒息。

越菱枝正要跟萧元野对峙,闻言冷冷弯唇:“我更想知道他等会儿该怎么面对我。”

她说着转身坐下,刚坐到铺着艳红被褥的喜床上,噼里啪啦声顿时不绝于耳,越菱枝一时间甚至怀疑被褥内藏了几串炮竹。

楼药想阻止已经迟了,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所以,您没看我一直坐在旁边榻上嘛。”

“这什么?”越菱枝神情麻木。

楼药目光四处乱飘:“……枣生桂子。”但花生占了九成。

谁让见穿买那么多。

“其实很好吃的,越姑娘,您要不要尝尝?”他满脸真挚,刚要从褥子下摸几颗花生出来,门外响起熟悉的交谈声。

“你这生拉硬拽的……不知道还以为越枝枝来了。她不是不愿意过来吗?急着让我回房做什么?”萧元野声音很疲惫,却不难听出兴奋劲儿。

见穿难得如此委婉,既不能说实话,又拼命想给点暗示:“主子,您进去就知道了。”

越菱枝和楼药对视一眼。

楼药哪敢继续在自家公子的洞房花烛夜杵着,不等越菱枝催,当即反手将两扇窗推开,纵身一跃,翻窗跑了。

越菱枝咬咬牙,自喜床起身,缓缓从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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