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瑶这下摔得厉害,昏睡了整整三天,可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好像一晃就醒了过来,除了口渴难耐,精神竟还不错。
肃卫端来米汤,用勺子喂给她喝,除了那张死人脸没法看,态度也还不错。
闻瑶声音嘶哑的问:“邢玉呢?”
肃卫道:“逃了。张嘴。”
闻瑶张开嘴,任由他把米汤倒进来,润了润嗓子,又问:“往哪逃了?”
邢玉那厮会逃走,闻瑶一点都不意外,本来这次计划准备就不周全,是一场豪赌,没有血本无归她已经很知足了。
“北上梁国。”
“兖州军不是……咳咳,兖州军不是在北边,他是能飞天还是能遁地,十万大军眼皮子底下叫他跑了?”
闻瑶气得脸颊涨红,可事已成定局,她骂娘也没用。
肃卫随手擦掉她嘴角的米粒,淡淡道:“如今最紧要的并非邢玉。”
“那是什么?你方才不是说,司苏已经同绍安城里的叛军讲和了吗。”
“叛军是平定了,可珲州百姓对炀王深恶痛绝,声称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朝廷不懂百姓苦楚,只知一味派兵镇压,如今群情激奋,都想讨个说法。不过三日的功夫,珲州各地都送来了万民书,要求问罪炀王,否则决不罢休。”
闻瑶原本一点力气都没有,听到这话硬是坐了起来:“他们还不罢休!真是反了!”
肃卫冷眼看她:“不然你意欲如何。”
“我……”闻瑶挺直的脊梁骨骤然软下来:“是啊,我能怎么办,珲州八十万百姓,总不能全杀了,可,可也不能就这样受他们的胁迫,我堂堂皇族成什么了。”
肃卫把碗塞到她手里:“既然有力气,自己吃。”
“你干嘛,我好歹也是死里逃生……算了。”闻瑶有些伤心,不愿再和肃卫争辩:“你去把司苏叫来。”
司苏大抵是一直守在外面,得召便走了进来。他不敢像肃卫那样挨在闻瑶的床边,只在离三五步远的地方站着:“微臣参见殿下。”
“你近点,我嗓子痛,不能太大声。”
司苏依言往前走了两步,但仍保持着一定距离。
闻瑶睨了他一眼道:“之前让你写的公文送回朝廷了吗?”
“按路程,这两日就该到了。”
“嗯,与叛军议和一事,你立了头功,等回奉天我一定会代你向父皇请赏。”
“是殿下舍生忘死,将邢玉引出了绍安城,微臣才得以与广长锦议和,不敢居功。”
司苏不仅不敢居功,还不敢看闻瑶,若不是他提出这个主意,闻瑶也不会在阎罗殿里走一遭。
闻瑶心里盘算着如何平定珲州百姓,没精神和司苏多说什么,只对他摆了摆手。
司苏便很识趣道:“那微臣先告退了,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司苏前脚刚走,后脚霍瑞就来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单刀赴会,你可真能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死里逃生,睁眼到现在,终于得到点关怀,虽然这关怀挺别扭,但毕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霍瑞,闻瑶完全能够理解,并且还有点感动:“我怕你担心。”
霍瑞脸微微一红,移开视线,落到床头那碗粥上,想起闻瑶整整三日没吃东西,便坐在凳子上,端起那碗粥:“你……再吃两口吧。”
霍瑞这神态可比冷冰冰的肃卫好看多了,闻瑶张开嘴,由着他喂,待那碗粥见了底,霍瑞柔声问:“还要不要?”
“饱了。”闻瑶笑着看向霍瑞:“等回奉天,就让父皇给我们两个赐婚吧。”
霍瑞垂眸,过了一会才点点头。
……
闻瑶只是受了些轻伤,修养两日便无碍了,连同大腿上的伤也痊愈了,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元祯公主。
而这两日珲州百姓依旧闹个没完,一定要朝廷给个说法。
其实那些领头闹事的人心里也有他们的盘算。起兵造反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朝廷眼下不追究,未必不会秋后算账,只有惩处了炀王,他们在这件事上才算占理。
楚熹惦记着珲州每年给朝廷的粮草,不敢同他们闹僵。
事到如今,炀王是难逃一死了。
关键在于怎么死。
其一,皇族子弟,即便闯下滔天大祸,只要不是弑君谋逆,也没有皇帝下旨斩首的先例。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堂堂帝王。
其二,既然怎么都是一死,就得让他死在珲州,真正的平了民愤。这也不容易,那就等于是皇帝拿自己亲儿子的命向百姓低头赔罪。
这事不算坏事,可到底太有损皇族威严,一旦开了先例,保不齐旁的州郡会效仿,都来这一套,有几个皇子够折腾的。
闻瑶思来想去,下了决心。
第三日清晨,闻瑶留下一封书信,骑着昼影日夜兼程的赶回奉天。
她要亲自去取自己兄长的头颅。
司苏上奏朝廷的公文和檄文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的,老皇帝看过后大怒,立即将夺去了炀王的爵位,将其贬为平民,押入内狱大牢。
内狱是专门羁押皇族宗室子弟的大牢,基本上进去了这辈子就很难再出来。
老皇帝有顾虑,不能杀炀王,这已是他能给的最严厉的惩罚。
闻瑶在沿途驿站连换了八匹快马,只用了五日就赶回奉天,连皇宫都没有回,风尘仆仆的冲进内狱大牢。
侍卫见到她,一愣:“殿下……”
“去把炀王给本宫带出来。”
“这……没有陛下的旨意……”
“快!”
元祯公主最得圣宠,不仅执掌三军,还在珲州立下平叛大功,侍卫如何敢得罪,硬着头皮把炀王从内狱里带了出来。
炀王在内狱过得还行,只是困顿了一些,吃喝用度丝毫不缺,因心里大石落地,反倒长胖了。
闻瑶想到死在战场上的赤甲军和霍家军,再看他,就真是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偏炀王丝毫没有意识到闻瑶眼中的杀气,竟然还问:“九妹妹,你这是,平了珲州的叛乱?那六哥可以出去了?”
“当然可以,我还要亲自送你回珲州呢。”
炀王叹道:“珲州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只求父皇能网看一面,容我在奉天安度余生。”
闻瑶不禁笑:“这你得进宫去同父皇讲情。”
“可父皇……不愿再见我。”
“六哥尽管放心,有妹妹在,父皇定会愿意见你的,你总不会想在这内狱里关到死吧。”
这会炀王终于察觉出有些不对头,可闻瑶话说到这份上,他不论如何都要去面圣了。
而身在奉天的众王爷世子得知闻瑶单枪匹马返回奉天的消息,都暗道不妙,纷纷进宫来。
果然等到了闻瑶和炀王。
宸王算是诸多皇族子弟里和闻瑶最为熟络的,本想上前问询问询,可见她背着一柄黑金重刀,面容沉静阴郁,就莫名不敢上前搭话了。
大殿之外,众王跟前,闻瑶难得恭敬肃重的跪在地上,叩首行礼完毕,扬声道:“儿臣求见父皇!”
炀王也连忙跪下,额头上冷汗直流。
殿内,淑贵妃领着闻玏,在老皇帝身旁瑟瑟发抖,她细声细气的问:“这小九到底要做什么呀,闹出这么大动静,怪吓人的。”
老皇帝看看淑贵妃,又看看闻玏,长叹了口气:“她是要做朕的刽子手。”
淑贵妃顿时瞪大了双目,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几乎是尖叫出声:“她要弑兄!”
老皇帝起身,不用任何人搀扶,缓缓走到了大殿之外,他满头银发,身躯干瘦,原本挺拔的脊背也微微佝偻着,有那么一瞬间,这迟暮帝王仿佛只是一个要见证手足相残的寻常老父。
可很快,他那一丝不忍便随风而逝了。
闻瑶道:“启禀父皇!珲州百姓群情激奋!不杀炀王不足以平民愤!”
炀王虽早有预料,但仍不由震惊的看向闻瑶,大声喊道:“我是你兄长!你竟要杀我!”
兄长。
闻瑶在心中冷笑。
若他死了,能换回那百余名赤甲军,近千名霍家军,她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不等大殿高阶之上的帝王开口,闻瑶倏地站起身,拔出背上的重刀,手起刀落,热血飞溅,众人回过神来时,炀王已然人头落地。
至死,他还是满脸惊愕。
万万没想到闻瑶会在大殿之外斩下他的头颅。
闻瑶杀过人,可第一次杀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盯着炀王死不瞑目的双眼,握着重刀的手微微颤抖,再看那一众王爷世子,各个满脸惊恐。
从此之后,无人敢拿皇族血脉当免死金牌。
老皇帝神情淡漠道:“将他带回珲州吧。”
闻瑶收刀,俯首叩拜:“儿臣遵旨。”
而后,闻瑶拿石灰裹了炀王的头颅,装进包袱里,一路背着,快马加鞭又赶回珲州。
这本文我是有完整大纲的,一定会完结,时间问题时间问题(等我能吃饱饭了,就立刻把坑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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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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