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别怕……我们不出去,我们就呆在这……”黎旌丞安慰着不停战栗的人。
“不出去……不出去……”
“好,都听你的,我们不出去……”他小心拨弄着林霖被汗水湿润了的发,“没事的,别怕……”
轻柔的安抚起了作用,恐惧不安的林霖渐渐平静下来。
“妈妈……”
他怔怔望着面前的空气,怯怯地抬起了左手。
“妈妈,小林霖痛……”
“小林霖流血了……
黎旌丞顺势握上林霖的手腕,并仔细打量起来。在内侧的位置,一条浅粉的疤痕从腕处一直蔓延到了手肘。
“妈妈,以后不要在再拿刀好不好?小林霖怕痛……”
仿佛一道惊雷劈了下来,黎旌丞的手几乎握不住那细瘦的手腕。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林霖在叫他妈妈不要拿刀,难不成……他手上的那条疤是他妈妈造成的?!
猜测过于震惊,他一时缓不过神。等他的思绪再次活络时,林霖已经睡着了。
帮忙盖好被子,他轻手轻脚关上灯小心躺下。耳畔回荡着平稳的呼吸,他不禁转过身,在黑暗里摸索起来。
指腹下是凸起的触感,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的位置。
林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无法得知,但通过那段呓语,勉强能猜到林霖的家庭环境比较糟糕。而且那个李医生说过林霖的病因源自父母,眼下这么多年过去,林霖的病也没有痊愈,看来他的生活确实充满了恶意。
咦?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对了!林霖的父母呢?他们作为家人,怎么没见着出面?难道是外出务工去了?也就是说,林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
幻想着林霖独处的画面,他不禁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仿佛能感同身受林霖的孤独,心口不由得泛疼。
被忽视的滋味不好受,他深刻体会过。尤其是父母宁愿争吵,也不肯花费一分一秒去关注可笑的“结晶”,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儿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亲情上,他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和林霖一样,在冷漠的家庭里打转,但他比林霖好过许多。他会反抗,会用调皮、甚至过分的行为去发泄自己的不满。他顶嘴、斗殴,有时还会变本加厉,在大家族聚餐时讽刺讥诮。他总以惹怒他们为乐趣,这是惩罚,是他们生下他却从不负责的报应。
那段日子是他最为畅快的时光,他过得有趣极了。但随着心态的成熟,他便觉得以前的实施的“报复”太过幼稚。那些滑稽的行为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要引起注意,他始终在意着失败的“父母”。
所以啊,他做的一切只能引起父母的愤怒,而每一次愤怒之后便又回到了最初。他“抗争”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无用功。
何必呢?
何必花时间去报复?
他需要这些关爱吗?不需要。他有挚友,还有一个懂事的妹妹,已经足够了。至于父母,他们是客观存在的,无法抹去,如此,他就主观忽略好了。
但不得不说,人的本质总是有些犯贱。
他变得冷漠,开始学着忽视,他的父母却坐不住了。他从丧父丧母式的成长,逐渐成了被关注的核心。
〖你现在什么态度!妈妈在和你说话,你就这个反应?〗
〖别人家的孩子都知道孝敬父母,你呢?你看看你,你除了惹我们生气就没干过好事!现在脾气更大了,爸妈同你说话也一副事不关己的臭样子!〗
呵……
换做是以前,他们根本不会说这么多,甚至不会在意,现在却因为他的不理睬而心生愤慨。他想,他这番行为真的戳中了他们的痛点。
〖你们冲我吼什么?我不过学着你们对待“儿子”的态度对待你们,你们还生上气了?〗
他无法忘记父亲涨得发紫的脸,以及那剧烈变换的可笑表情。
〖妈,你以前可懒得管我,现在这么着急干什么,想和我打好关系?〗
〖何必呢?你养男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这个家里谁不知道?你难道害怕爸生气?放心,他也不遑多让。〗
那是他12岁生日,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父母买回家的“爱心蛋糕”,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刺耳的话。
〖妈你记得少吃些海鲜,网上说了吃多了对孕妇不好。周叔叔真是太不体贴了,也不同你说,万一孩子再没了,那就遭罪了。〗
〖哦对了,爸,穆阿姨也快五个月了吧,医生有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来个小公主吧,正好陪沫沫玩。〗
他清晰记得爸妈脸上的尴尬难堪,那极为精彩的表情像是在说“嘴下留情”。
但他又不是乖顺的好娃娃,他可是刺儿头,是父母口中的混球。他要做的事,当然是混蛋事。
他不仅当面拆台,还一字不落地挑明了所有,明亮光鲜后背潜伏的伦理道德被他无情地拉上了台面。
那天之后,他的父母终于选择了离婚。在分开前,总是借口工作繁忙的父母带着他去了游乐场。这个地方充满了欢笑,随处可见亲情的美好。他的父母或许触景生情,也或许因为离婚而卸下了心防,竟伤感地对他说起了抱歉。
他需要道歉?他根本不在意。十多年了,绕是尖针也能磨平,他早看开了。面对父母的悔意,他甚至生不起一丝感动的念头。最后,他挥了挥手,独自离开了没有童年回忆的地方。
也正是见到了父母的烂和乱,他潜意识里极为厌恶本着利益接近他的男男女女。但也因此,他极为珍惜单纯地想和他交好的人,比如林霖。
他其实能察觉到林霖的别扭,或许该说成胆怯。林霖就像是流落街头的小野猫,总是试探他,只要他动弹一下,那只瘦弱的小爪子便会立刻回缩。即便熟悉了,林霖这只小野猫也不会像宠物猫那样要亲要抱,想要亲近时,也仅仅喵喵叫两声,得到回应便又乖巧地躺回原地。
他和林霖之间隔着壁垒,他没法进去,林霖不愿意出来。他完全能够理解,被一直辜负的人如何能够被轻易治愈?
尝过了太多苦难,在面对善意时,总是会犹疑,毕竟“失去”比“得到”更要折磨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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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黎同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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