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白衣男子回头,一个小混混乘机拿着铁棍偷袭上来。
一道血光冲了上前,以左手手臂挡了一击。
张漉闷哼一声,但神色未变,快速夺取铁棍反打回去。
仿佛回到了拳台上,他还是那只眼底血红的孤狼,敏锐地给出爆发一击,手臂上青紫血管虬结。
“这位爷,有钱的话出门多带几个保镖,”张漉一边疼的龇牙,一边碎嘴念叨,“这边儿不是什么干净地方,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你是什么玩意儿?少管闲事!”其中一个混混吼道。
张漉也正烦呢,本来是来看戏的,人家一个侧脸回眸,自己就心甘情愿扑上来当肉盾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张漉咬牙切齿。
他顺势把旁边一个人拽着扔过去,砸在那个小混混身上:“你闭嘴!没看我正和他说话吗?”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凶神恶煞、浑身是血,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啪啪”两下慢悠悠的鼓掌声,然后那个白衣男人终于开口:“好了,表演赛我也看够了,退下吧。”
很没头脑的话,被他居然说出了威严信服感。凉风起天末,明明周围都是墙壁,居然刮起了山间旷野般的风。兮兮风声里还有靡靡泛音,让三个本来心有不安的小混混直冒冷汗,他们互相慌张看看,最后连一句狠话都没憋出来就扔下棍棒窜走了。
张漉几乎要脱力跌倒,将铁棍杵在地上强撑着,然后颤颤巍巍转头——那个男人,正好也好奇地打量他。
“在下米耶。敢问阁下……”米耶微笑看着面前血淋淋的人,还没等他说完,这个小子就看着他的脸,原地以一个单膝砸地的姿势晕倒下去。
米耶完美的笑容有了一道裂痕,这是第一次有人看着他幻形后的人身晕了过去。
虽说他幻化的人身不如原本模样,但应该不至于丑到看一眼就晕过去。
他是刚刚拳台上的红色方?米耶回过味儿来。
拳台上扛下那么多下攻击、那么多次棍棒,这个人都没倒下去。这下栽在了自己面前,真麻烦啊,米耶神色冰冷。
.
米耶略施追踪术,很快找到张漉家。
他将张漉扔到床上,解开衣扣。
房间里晦暗不明,隐隐绰绰下,肌体的剪影轮廓也足以让所有看见的人感到面红心跳——当然米耶并不包含在内,他此时只觉得摊上的是麻烦事。
“啧,”米耶看着少年的一副好身材,“若是留下伤疤就可惜了。”
米耶伸手盖上了少年满是暗伤的胸腹,冰凉的掌心似乎让少年一哆嗦。在他手掌触及的地方,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浅浅的伤疤。没有受伤的地方,米耶也顺手轻扫过去作为“赐福”,抚过的肌肤都变得更加平滑温润,甚至泛起一些过于滋养后的红润。
米耶欣赏着自己手下完美无缺的杰作,把少年又翻了一面来看看。月光洒入一线,背脊上似乎隐隐约约还有几道仍然顽固呆着、没被去除的伤疤。
米耶皱眉。
.
“……剖莲骨,取莲心……”
张漉昏迷后陷入梦魇,梦中一片漆黑,自己被绑着、吊着,背后很疼,但喊不出声音。
只听到旁边是重叠的、模糊的低语,它们都在重复着念“剖莲骨”“取莲心”的字眼。
……
等到第二天,张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他呆呆望着天花板,强制让自己整理思路。
他,一个十九岁普通大学生。四岁被亲生父母无缘无故抛弃到孤儿院门口,在五岁被一对不孕不育的夫妇领养后的下一个月因为那对夫妇突然怀上孕而再次被抛弃,十岁又被一对夫妇领养后两人竟然第二年闹到离婚,他又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孤儿院累了,张漉也累了,于是他和那对夫妻说他们做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就好,他自己打工挣钱生活,互不打扰。
张漉觉得自己这也不算灾星,毕竟连不孕不育都能治好,顶多算是个倒霉运的天煞孤星——
就连他的唯二的两个好朋友兼任好舍友,宋苏白和王玉山,一开学就搞到一起,让张漉完完整整成了孤家寡人。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第一,昨天晚上他是为了毁了打黑拳签的约,而舍命参加拳击的表演赛。
第二……他在晚上回家的路上,救了一个人。
那个人呢?
卧室窗帘紧闭,昏暗中张漉回想了一下晕过去最后看到的画面——
白衣长发,双唇淡薄,眼睛清越如山,眼底是雪山的清冷。
张漉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冲上去了,因为那是他找了十五年的人。
时隔十五年,依然还是同样的容貌。所以,他是根本就不是凡人。
第一次单方面的见面是在他四岁,那时候过于年幼的张漉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无意间闯入云滇高黎贡山的一处寺庙,撞见不该看的,犯下的大忌。
一见钟情。
.
整理完思路,张漉从床上坐起来,这才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然后淡定地伸手往旁边一摸索,摸到了本该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裤子。
这可能是各地神仙的什么习俗或者仪式吧,毕竟仙者六根清净,不会有任何俗念,会觉得身外之我皆是一种束缚,所以应当……□□。
张漉合理化神仙的行为,然后在穿上裤子的时候,闻到了一种,很清冽的香气,带着泉水的甘甜。
张漉觉得可能是门没关好,然后隔壁哪里的气味就进来了,于是走出卧室,然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神情自然放松的……活的神仙。
米耶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很快就要再一次晕过去,决定在此之前把所有都说完:“米耶。”然后向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伸出一只手。
“咩?”张漉。
“米耶。”米耶看在这个小家伙刚摔坏了脑子的份儿上,很好脾气地又说了一次。
张漉小心翼翼握上去这只过于好看玉琢似的手,然后说:“我叫张漉,很高兴……见到你。”随后又感觉太过正式,于是加了一句,“随意一点,就当是自己家。”
这么一个陌生人,放在法治社会明显算是强闯民宅了,自己还能说出“随意一点,就当是自己家”这种话,张漉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米耶看了看桌上自己刚刚泡过的茶,以及随手把玩的小摆件,觉得自己也没太见外。
米耶接着说:“伤我都帮你处理过了,算是谢过你出手相助。”
张漉默默拢了拢衣服。
“你背后有六道疤,我刚开始以为是钝器所伤,但施法也祛除不了。”
“那是……胎记。”张漉说。
米耶来了兴趣:“哟,那倒是稀奇,恐怕是凶相。让我摸一下,算一算是不是前世带来的冤孽。”
张漉紧紧抓着衣角的手抖了抖,又觉得自己大大方方没什么好遮掩的。
下一刻就听话地转过去,将一排衬衫纽扣拉开,然后从肩膀处外翻衬衣,露出整个背部和肩脊。
他的背后肌肉块状分明,如有山峦崎岖,背沟深且流畅,类似于高黎贡山上那条有美人沟之名的山渠,但要更加雄浑一些,米耶细细比较。而那些横在这样完美的背脊、腰间上的六条黑紫色胎记,如狠极了的刀斧劈入,每道“伤口”约摸有三十公分。
身后的人久久不说话,张漉开口问:“怎么样……嘶……”冰凉的指尖轻轻点上来,似乎是在描摹疤痕。
“确实是凶非吉,不过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今生你将……顺遂无虞。”米耶直接撒了个谎,自己其实什么也没算出来。
这个人的将来是一团黑雾,米耶看不清任何,但似乎闻到一丝……极淡的花香,从这个凡人身上。
也罢,他算命方面并非强项,所以偶尔看不出一个也很正常。
张漉只是觉得背后的人声音温柔极了,内容是什么顺顺利利他没怎么听清,但声音是真的好听。
“谢过上神,敢问上神牌位在何处?”张漉问。
“你怎么就确定喊我上神,而不是上仙?”米耶转身坐回去那个号称“给您最柔软的依靠”的沙发,舒舒服服陷进去。
张漉觉得这个问题就好比你见到你上司,你不确定他是主任还是副主任时,最好还是别自杀性叫他副主任,管他是什么职位,都往高了喊就行。
“上神气度不凡,自然是上神。”张漉笑道。
“我牌位不太好找,就算了吧。帮你算一卦,就喝你一盅茶,抵了。”
抵了?我找了十五年就这么抵了?张漉脸色垮了一瞬,不过下一秒又很自然地微笑。
张漉开口说:“上神,我家经常有怪异的事情发生,您看是否是有妖魔赖在附近?”张漉无意地瞥一眼缩在角落的“小猫”。
那是他前几天在外面捡的,也是为了这只“小猫”,他决定不再去打黑拳了。
客厅的镜子里,“小猫”的身体竟然是虚黑,只有边缘处有一丝丝化实,貌似是表面是一层黄色绒毛,皮毛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且划痕凌乱,有几道是那种力道很足、干净利索的。但后面的几刀都是些忽深忽浅、歪斜扭曲的,像是持刀者后来受伤了,法力不足以控住刀刃一样。
这是在试探我?米耶心想,也懒得和一凡人计较,懒洋洋的嗓音说:“嗯,是有个小鬼,不过看上去很弱。这里不是我管的地界,我也懒得超度,你让附近寺庙里的和尚来做个法事就好。”
下一秒米耶的衣角就被拽住,张漉可怜巴巴说:“啊我太害怕了。”
“演戏差不多见好就收,这只小鬼到底是怎么来的可骗不了我。”米耶看着手里晃荡着的茶杯,又啜了一口,暗指是张漉自己把小猫鬼带回家的。
张漉家里的茶是那种最廉价的工业绿茶,里面大概是工业添加了色素、香精,平时开水一冲,就浑浊得很。张漉很想把楼下三千块一斤的碧螺春买上来。
米耶挥手催动一簇风,施法滤了一下茶水。茶水瞬间清澈,绿茶原本的清香随风溢出,再用茶壶逆时针倒茶,茶满七分,一滴不多。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后会有期。”米耶一杯饮满,向门外走去。
后会有期,不过就是客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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