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跟那白骨一般，倪柔更是被惊的捂住了嘴，芙羽正欲说什么，那因姬云利手中的玄鹿角吸引而来的巨型光芒，微微动了一下。
忽然，那擎天巨树无数扭曲丑陋的树枝疯狂的扭动了起来，还发出了如九幽厉鬼一般的哭号，那般惨叫震的四人捂住了耳朵，哭号逐渐降低，没有了刚才的杂乱，反而井然有序，像是在做祷告，虔诚而又让人生寒，祷告的声音逐渐变大，其中的语言四人都无法理解，但仅凭那声调，就让众人无比恶心与厌恶。
祷告进行到了**，无数扭曲作呕的树枝扭成了一个又一个人形，但那般人形就像对女娲造人成果最大的讽刺与玷污，人形物体逐个从巨树上落下，一个，两个，三个，每个扰人心神的物体落地时，都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如同旱魃吐气的“吧嗒”声，那烦人的“吧嗒”声无时不刻的摧残着众人的神智。
终于，所有的物体都掉落完毕，那庞大的，与玄鹿角一般无二的光芒，猛的绽放了一瞬，刺眼的光芒几乎让四人失明，无边的，惨白的，障目之光充斥着四人的视界。本该代表着祥和与生机的森林之光，此时却让众人无比恐惧与作呕，刺眼的光终于退散，芙羽才看清那掉落的人形物体是什么。
那是一个树形人面的生物，粗糙的树干和腐烂发臭的脓液组成了生物的身体，每一处都有流脓的肿泡，往里看去，体内竟是无数花白肿胀的脓块，这般恶心的身体竟然顶着一张张清秀俊俏的人脸，人脸上五官都与常人无异，单单挂着一个瘆人的笑容，不免让人不明觉厉。
芙羽几近将前天吃进的食物吐了出来，却听见倪柔喃喃道：“人面树，竟然是人面树，不应该啊，怎么可能。”
“师姐，什么是人面树？”
“人面树是出自《酉阳杂俎》记载，在大食国西南两千里，有树长人头，只是笑。我之前到过一次大食国，那里的人面树都待人很好，而且通灵性。可人面树是大食国独有的生灵，这里怎么会有，而且还变成了这般模样。”
倪柔的话刚说完，人面树的祷告变成的高喊，喊声如魑鬼嚎哭，又变成了吟唱，像是在欢迎那统治这血池地狱的主人一般，无数的人面树妖齐齐向那庞大光芒下跪，干瘪的双手奋力向上伸展，那带有可怖笑容的人脸却低了下去，看起来诡异无比。带有冤屈虔诚的吟唱缓缓停止，隐藏在无边黑暗的庞大光芒的主人向前踏了一步。
紧紧一步，剧烈的震颤席卷而来，在那群人面树之间，那不再祥和的光，为那无边黑暗的主人铺出了一条带有渎神光芒的道路，那巨物又踏出了一步，无数人面树那发臭流脓的双手突然紧紧的抱住了自己那颗不能称之为人脸的脑袋上，好像有什么来自于血脉的恐惧一般，捂住头颅的双手疯狂的开始抓挠自己那惨白的人脸，血痕，伤口，孔洞纷纷出现在了那张诡异的人脸之上，鲜红的血液和笼绿色的枝液混杂在一起，覆盖了人脸上的大部分器官，唯独留下了那个诡异的笑，那个瘆人的笑，那个足以让人尖叫的笑。
巨物再次踏出一步，那导致整个地底世界如此诡异的罪魁祸首出现在了四人的眼前，芙羽仅仅看了一眼，就几乎要昏死过去，倪柔被吓的直接后腿了几步，唯有鸦隐和姬云利神色还算稳定，但二人颤抖不已的手臂早已宣告了那巨物的恐怖。
没人知道那是不是四人寻求已久的玄鹿，因为那生物虽然有鹿的角和大概的肉身，但那鹿角却是由无数人骨组成，上面插满了不同生物的头颅，鹿角的顶端不知从哪一直冒着如柱般的血水，巨鹿的双眼一只被橙色脓水填满，另一只则被数道伤痕毁去。
巨鹿浑身上下遍布满是獠牙的口器，四只本该壮硕的鹿蹄被几十只盘根错节的触手替代，尾巴上有一二十张獠牙丛生的血盆大口疯狂的乱舞，而组成巨鹿下颚的部位的，竟然是一个人的血肉模糊上半身，更为可怖的是，怪物那微张开的嘴里，竟然长满了突出的眼球。
这本该是永远埋葬在人类历史中的污秽之物，却被无知的三人阴差阳错的发掘出来，这具来自无边荒芜的身体应该一降生，就被九天玄火烧的干干净净。
四人数年对理性世界，对自己正常生活的认识在短短数刻内被彻底颠覆，高高在上的神明仙灵，移山填海的道法仙术，长生不老的狂热追求共同构筑成的修仙世界，在见到了这无法用语言言说的巨鹿后，崩塌的一干二净。
巨鹿并未在意几乎渺小如尘土的卑微四人，只是缓缓低下头，依次将自己血肉模糊的下颚拂过人面树的那张带有可怖笑容的人脸，人面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芙羽却从那群渎神污物的身上看到了满足与解放。
突然，姬云利手中的玄鹿角再次发出了刺眼的障目之光，远处的巨鹿霎时间就来到了姬云利的面前，恐怖的面容与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强横的威压与来自骨髓的厌恶与恐惧让四人齐齐下跪，缓缓的低下了头。
巨鹿的下颚在碰到那比自身渺小数倍的玄鹿角时，橙黄色脓水组成的眼睛猛然爆裂开来，无法言说的巨嘴发出了响彻天地的悲鸣，那尖锐刺耳的鸣叫绝不是任何已知生物能发出的声响，四人捂住双耳，无力的试图抵抗着这如同来自拔舌地狱的惨叫，那几十根长满脓流的触手猛的向四人袭来。
姬云利抛出了手中散发诡异光芒的玄鹿角，双手结印，黑日从四周汇聚而成，形成了一堵墙壁，堪堪抵挡了这次攻击，巨鹿悲鸣再次响起，数根触手再次挥来，那本不可一世的黑日刹那间碎成了数块，所幸，三人带着芙羽早已逃离了此处。
人面树也同巨鹿悲鸣开来，纷纷起身，朝着四人的位置狂奔而来，誓要把这侵犯自己无上圣地的卑劣之徒，撕得粉碎，倪柔和鸦隐起身应战，倪柔看着扑过来的可憎之物，深呼了一口气，本来发抖的双手平静下来，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件曳地长袍，青蓝二色汇聚而上，典雅而又无比凄美，倪柔将曳地长袍披挂在身上，对着那无穷无尽的人面树群，开始了舞，舞舞舞，曼妙的舞姿勾勒出了一轮皎月，舞舞舞，落地的长袖挥出了数道皎洁的月光，舞舞舞，明月的光辉照亮了这块可悲之地，也照亮了人面树那花白肿胀的扭曲身体。
被月光扫中的人面树突然发了疯似的抓挠自己的身体，好像无数只蚊虫流进了自己那流脓发臭的血液里，停止了再向前逼近的步伐。
一旁的鸦隐左脚一跺，一幅《临流独坐图》兀然出现其身后，“哗！”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众人所处的平地上龟裂开来，刹那之间从画中的深处喷射出巨大水柱，这力量如此巨大，无数尸骨被冲到半空之中，也冲退了无数张牙舞爪的人面树，再加上姬云利手中的凝聚而成的黑日，看起来几人已经抵挡住了这茫茫无际的人面树海，看起来几人已经从刚才的惊愕害怕的感觉中逃脱出来，看起来几人已经手中握住了生的希望。
看起来，看起来，仅仅是看起来几人已经忘记了巨鹿带给她们的理智崩塌，和那来自内心深中的颤抖。
“轰”的一声，巨鹿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巨鹿那口中无数的肿胀眼球同时一闪，几人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瞬间被瓦解的干干净净。
巨鹿那组成下颚的模糊人身，此时好似活了过来，被掀去皮肉的人脸，眼中射出一道诡异的光，那十指竟数被拦腰折断的双手颤抖的指向了因为伤病无法动弹的芙羽，巨鹿的靡靡之音再次充斥在芙羽耳膜之上，芙羽几乎要昏厥过去，可在阿摩罗识内突然传来一股声音，那声音与巨鹿的尖利凄叫分庭抗礼，丝毫没有任何惧色。
“芙羽，你想救你的同伴吗？”
“什么？”
“你想救她们吗？”
“想！”
“那将你的身体暂时交给我，你愿意吗？”
芙羽本该发声的喉咙此时却说不出任何话，可看见巨鹿那盘根错杂的触手马上要染指倒地的三人后，芙羽坚定的念出了一个字。
“好。”
据《酉阳杂俎》记载
人面树，大食西南二千里有國，山谷間樹枝上化生人首，如花，不解語。人借問，笑而已，頻笑輒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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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巨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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