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过有痕15

“刚才跟谁说话呢?长得像芍药花一样。”

奚望不在意张家两位夫人的冒犯,她能理解他们的动机和行为,不过是想自家人过得好些,没什么错。

正领路的张平蓁侧头看了她一眼,点她额头笑着道:“惯会夸女子。方才是侍御史孙家的二姑娘,模样好性情佳,就是不像御史家的女儿,有时候说话天马行空的我都接不上。孙御史清廉刚正,家中人口简单,婶娘叫我多同孙家姑娘来往,又听三叔闲谈时提起过这个孙御史,应是挺受看重,估计没多久就要升官了。”

“连你都这样说,那肯定是个妙人。”奚望知道她很少在自己面前夸人,于是虽说还未正式认识,心中对那位孙二姑娘已多了几分好感。

终于将奚望带到特地为奚家母女准备的休息室,张平蓁撑着桌子坐下,“终于能坐会儿。”

奚望给她斟茶,“你多休息休息,我娘肯定陪着你三婶呢,奚朔也是厉害,竟然能在你继母和二婶的攻势下不动如山。”

想起奚朔,张平蓁失笑,“也是个小顽固。”

“你三婶婶此次也要跟着回乡吧,奚朔肯定高兴,她那人倔得很,除了教她弹琴的课其他什么课都不喜欢。”

奚望的三婶何思源在将军府做了很久的西席,自从王玮然回京之后便一直在给奚朔当老师,奚望回来后也跟着一起听,虽然奚望也不喜欢上课,但何西席学问高讲课也不死板,每次都能学到真东西,不过就是比起其他老师严厉些。

张平蓁点头。

见其兴致不高,奚望便想着说些有趣的事,又恰好此地没有旁人,便再也憋不住话。

“对了,你猜猜我在春山外见到谁了?”

“见到谁了?”张平蓁没力气跟她猜来猜去。

“涂娃!”奚望激动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最近凭着一身刀法在登阳声名鹊起,连河边柏都被春山外为了给她造势停了。”

“这样厉害?”这段时日张平蓁无心去听外面的风风雨雨,但她知道河边柏这出戏在登阳是个什么地位,夸张点说,不管是官眷农妇还是商女妓子,没有不喜欢听这出戏的,如她祖母一般每次生辰都要请戏班子来唱河边柏的人比比皆是。

“可惜你在孝期不能去春山外那些地方,下次我带涂娃来见你。”

而关于魏禧的身份,没有她的首肯奚望是不会随便告诉其他人的,这不仅是对魏禧的保护,也是对其他人的保护。

张府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又一一送走,天色已晚,虽说已经入夏,但晚间还有凉风送凉意,白日里痛哭疾首的人已经不在,老太爷重病逝世张家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这场丧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除了刚得知两位兄长气死父亲的张高韵,其他人都算不上多么悲痛欲绝。

张平蓁此刻正神色平静地跪在灵堂为祖父烧黄纸守长明灯。

她听见身后的爱云小声问礼:“石公子。”

张平蓁回过头,只见石雪风带着些疲惫的笑意,她将手上所剩的黄纸放进火盆后站起身,有些无奈和心疼,“雪风,不是说让你送伯父伯母回去就一起休息嘛,怎么回来了。”

石雪风是国子监的贡生,也是张高韵的爱徒,若再说近点,便是张高韵为张平蓁挑选的青梅竹马夫婿,他们俩已过定礼,算是未婚夫妻。石家虽是以农事为生,但也是耕读人家,算不上富裕也不至于贫苦,为了石雪风读书特地在城里租了个小院。

石家父母常让石雪风将自家做的特产或是营养好的农产带给张家,他们自觉身份之别礼仪之疏,怕惹未来亲家不悦,遂很少上门,这次张家大丧,前来吊唁也是低调又低调。

石雪风从爱云手上接过薄披风给张平蓁披上,皱着眉仔细叮嘱,“守夜可不轻松,夜深露重的,小心寒气入体。”

张平蓁拢了拢披风,笑着道:“知道了,你不用担心。你这几日累着了吧,其实不用日日守在我这儿的。”

“我才是怕你累着。”

两人并肩而立,没再说话。

其实平时他们能讲的话题很多,不论诗词歌赋、古经典史还是时政策论,又或者是玩笑八卦,只是此时此刻聊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一切尽在不言中。

祖父去世,父亲和叔叔们需要回原籍丁忧,三年,说不上多长但也不短,可分开三年,他们心知肚明有些东西两人没法保证。

两人各自沉浸在忧愁的思绪之中,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白嫩嫩的秀气男孩儿来到了张平蓁身边。

他扯了扯张平蓁的衣摆,被这举动拉回神的张平蓁疑惑低头,她并不认识这个男孩,她又转头去找爱云,却发现不远处管家正在拉着爱云讲些什么。

于是她只好低头轻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找不到大人了吗?”

孩子先是摇头,然后说:“我叫蒋骞,是蒋家的。”

然后又将他手中一直抱着的金老虎推给张平蓁,眼神真挚又明亮,“我送你个礼物,姐姐,这样你就会开心吗?”

这样童真又诚心的哄开心,张平蓁失笑,将金老虎推回去,“多谢,我现在开心多了,不过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自己收好吧。”

虽说为了丧仪蒋骞特地穿了白衣素服,但这样使得脖颈上的金项圈更加显眼了,穿金戴银又纯真不知世事,一看就是家里人保护得紧,这样的人家怎会让他一个人乱跑。

“这算什么贵重,我家里好几匹。”蒋骞理所当然地说出口,然后又突兀地对张平蓁明朗一笑,同样理所当然地开口:“你是我见过最像仙女的人,我喜欢你,等我长大我就来娶你。”

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石雪风眉心一跳,当即站到张平蓁身前与蒋骞对视,“小子,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蒋骞不悦地横他一眼,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你谁呀?”

“我告诉你,你没机会了,我是她的未婚夫婿!”边说着边侧身得意地摊手指向他的平蓁妹妹。

张平蓁难得见他这样幼稚的模样,掩嘴笑看一大一小。

蒋骞震惊地双目圆睁,似有伤心又有倔强,“等我长大你就老了,哪里配得上仙女姐姐?”

“嘿,你这小子......”石雪风还是第一次遇见只见平蓁一面就胡搅蛮缠的孩子,想教训教训什么叫礼义廉耻,就被张平蓁拦下。

“童言无忌,你跟他计较什么。”

看这孩子出现在这儿有段时间了,怕家长着急,她将爱云唤过来,“爱云,你去看看今日来府上的姓蒋的人家可有小少爷走丢了的。”

“是。”临走时,爱云还仔细看了看蒋骞的装扮模样。

不多时,爱云领着个小厮回来了,那小厮满头是汗上前行礼,“叨扰姑娘了。我家二老爷正着急呢,就怕小少爷冲撞了贵人,多亏是被人美心善的您碰到了。”

原是富甲登阳的蒋家二老爷的小子,怪不得蒋骞性子张狂视钱财于无物。

也不怪蒋二老爷担心,毕竟受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影响,即便蒋家富甲一方也入不了登阳的核心贵圈。当年蒋家可是在北边的豪族,结果为了入京圈捐财谋官职,哪曾想散尽大半家财,蒋大老爷只得了太仆寺主簿,堪堪七品;于是蒋二老爷继续经商,将剩下的家族产业都转移到了登阳范围,如此蒋家在登阳也算是有了姓名。

听到这样明显的吹捧,张平蓁淡淡笑着回道:“无事,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到处走走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蒋骞听到自家仆人这样夸奖仙女姐姐,满意地点点头,“有眼光,会说话,回去领赏吧。”

小厮轻“啊”了一声,不明白怎么突然小少爷就高兴了要赏他,但他也不在意缘由,谄媚地跪拜,“多谢少爷!少爷您真是英明神武!”

这样的马屁对蒋骞很是受用,也不再乱跑,跟着小厮回去找爹了,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对张平蓁说:“姐姐再见!”

“再见。”张平蓁颔首微笑。

这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偶遇,但当他们后来回想从前,发觉或许司命之神就是喜欢荒诞戏,这时的他们想不到,再见之时会是如何刺眼的景色。

今晚没有星星,月色如水,偶有云遮月。

不同于往常入夜后就会逐渐安静的张府,今夜府中仍旧喧嚣。

烛光摇曳,堂兄堂姐得空终于来灵堂与张平蓁一同守夜,见状,她与石雪风道:“我让爱云领你去休息。”

这次石雪风没有拒绝,毕竟此时情况也不适合再继续待着。

石雪风离开后,她就一言不发地为祖父烧黄纸,不愿搭理向来与她不是一路人的堂兄堂姐。

而她的堂兄堂姐也不想搭理她,从小到大他们都生活在张平蓁的阴影之下,因此虽然讨厌她但也挺怵她,几个人离她远远的在窃窃私语,张平蓁不用猜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见张平蓁默默跪坐棺椁前的背影,几人也上前来奉香烧纸,堂兄张平岂带着几分埋怨嘀咕,“如今正是我一举考得功名的关键时刻,这下好了,回三正县后书院也没法上了,哪怕三年之后再回登阳,也不知爹他们还能否谋个京官。”

张平齐的亲妹妹张平蓓似笑非笑地看了张平蓁一眼,“怕什么,三叔可是五经博士,等回了老家,教你们兄弟几个还不是绰绰有余?比你上的那个破书院的老师不厉害多了?”

张平蓁懒得搭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平蓓一眼,然后就把他们手中的黄纸夺过,一边放进火盆一边自顾自地说,“祖父,看来堂兄堂姐们特别想你,您老若是在天有灵,别忘了晚上去看看你的孙子孙女。”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配合,穿堂风倏尔吹过,堂中烛光晃动明明灭灭,好像真是张老太爷显灵了一般。

这股深夜吹的凉风把几个先前埋怨祖父死得不是时候的孙子孙女吓得不敢妄动。

等风停歇,他们便哆哆嗦嗦地不停往火盆里放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

模样可笑。

漫漫长夜,不说话实在有些难熬,或许是太过沉闷无聊,也或许是看不得张平蓁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张平蓓自以为找到了她的痛处,故意找茬,“平蓁,你都在吃十八的饭了,石家那个穷酸秀才怎么还不娶你呢?”

张平蓁连眼皮都没抬,“听说姐夫又纳了个可人的小妾,想必侍奉你这个主母也是尽心尽力的。”

“你!你少管我家的事!”张平蓓又羞又恼觉得丢人。

“原话奉还。”张平蓁如是回道。

类似这样的对话从小到大不知上演了多少次,但总之每次结局都不会是张平蓁吃亏委屈。

在张平蓁的视角里,这既算是童年的烦恼也算是童年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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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吧殿下
连载中吕半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