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楼上下来，程翊泽整个人颓得不行。
人都感觉被劈成两半。
坐进车里一直在想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她的态度永远这么僵硬，一句话不说。
他真的挺累，也真的切切实实感到无能为力。
没有办法，他剖出来的心，她不接受，还捏得稀碎。
程翊泽这么傲的一个人，一次又一次低头妥协。
他有他自己的底线和自尊。
强迫不来的他不要，强迫来的他更不要。
还在尝试劝服着自己，手机震动。
言一的大嗓门伴着热闹嘈杂的歌舞声在颓靡的车里炸开：“嘛呢？来喝酒啊！”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借酒消消愁。
程翊泽给另一头嗨翻了的言一回了个单字就关断，发动车辆。
可没喝几杯，郁气更盛，索性离开包厢去楼道里透透气。
烟燃到一半，一个女孩闯进来，急得不得了。
程翊泽眼睛视力很好，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依旧能认出她是言倾。
手机另一头模模糊糊的人声早就在程翊泽颅骨内刻下深深沟回，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两人不知道聊什么，一个看上去急得要命，一个稳如泰山。匆匆几句，便挂断。
她除了胃病能有什么老毛病。
程翊泽不愿再细想，回包厢里继续喝。
只是路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在手机上捣鼓着什么，过会又放下。
亮起的屏幕上外卖软件搜索框里奥美拉唑四个字。
程翊泽觉得自己是挺贱的。
上赶着找罪受。
言一懒洋洋的靠在沙方上，衬衫大敞任由旁边的金发大胸美女给他灌酒，一身花花公子气。
瞥见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程翊泽，低气压围绕在他周身，周围准备上前的女生看着他的冷脸，又怯怯的将whatapp关上。
有意思地挑挑眉，拿出手机揽着怀里的金发女郎换了个方向，颇有心机地拍了一张照上传朋友圈。
终于把言倾给哄放心，戚雾重新点进朋友圈。好没意思，刷新一下。
【One：还是夜半最迷人】
配图是一张自拍，构图有点奇怪，主角只占了照片的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快要和黑沙发融为一体，不点开看不见脸。
戚雾点进去看，现被他怀里金发女郎□□给吸引，过一会儿才注意到那三分之二的真容。
一张熟悉的不得了的脸。
脸上风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满颓然，玩弄过她舌头的修长指节抓着酒杯送到嘴边，另一只手夹着烟放在膝盖上。
桌上烟灰缸里装满只剩一小截的烟头。
她也好想喝醉。
手机亮着屏，被她带到床头柜上，照片保持放大的状态，对准人脸。
从床头柜下的暗格里拿出几瓶珍贵的啤酒。
言倾说怕她一个人在家喝酒喝死了，就不给她把酒放在家里。
总是爱搞突然袭击，戚雾被她抓到过好几回。
后面学聪明了，这几瓶是她偷偷藏的，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对着那张脸，一口接一口，像是在陪他一样。
他说他不会再来找她了，他要回去结婚了……
他说他好难过，他说她不要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程翊泽再次出现在戚雾视线里时，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寂静已久的心在鲜活地重新跳动。
她以为她快好了，所以当察觉到程翊泽好像还喜欢自己时，她想再努努力。
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偏偏不尽人意，尚未痊愈的病情卷土袭来巨石般压在她胸口，堵住她呼吸，要她如何开口说爱，如何去争取。
戚雾，是个胆小鬼。
上天才不会悲悯人类，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言倾一推开卧室的门，就见到直直竖立在床头柜上的几瓶酒。
已经日上三竿，被窝里的人仍被酒意包围着，睡眼蒙眬。
偷喝酒，言倾可不惯着她，迈步向前，将人一把从床上拉起。
“你丫的，戚雾你竟然偷偷藏酒！还给我喝成这样！”
“你闻闻你自己，浑身臭熏熏的。”，言倾佯装作呕。
昨晚稀里糊涂就睡着了，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几瓶大罐就在面前摆着，自己完全没有赖账的机会。
戚雾想，要是真有田螺姑娘就好了。
揉揉惺忪睡眼，刚刚睡醒声音黏黏糊糊的：“你怎么来了？”，几根呆毛竖在头顶上。
看她那样，言倾心一下子就软了：“来接你去看医生，我已经约好了昂。你最有时间观念了，不会迟到的吧！”
戚雾听得一激灵，简直是恨死她的先斩后奏，故意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认命起身收拾自己。
威尔夫人是戚雾见过最最最温柔的医生，在她身上她能感受到一丝丝母爱。
“好久不见你来了，戚雾小姐”，威尔夫人千禧年就到中国留学，有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还带回了一个中国丈夫，两人十分恩爱。
“是啊，好久不见啦！想你了来看看你呢～”，戚雾在她面前总是俏皮。
威尔夫人当然明白她突然拜访的含义，没理会她的撒娇，一脸严肃：“ 那我们聊聊近况？”
戚雾如实跟她说了最近她身体出现的症状，威尔夫人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来了。
程翊泽那部分被戚雾刻意抹去，随后她一五一十地讲述着近况。
虽然威尔夫人温柔的安慰着她说没关系，吃一两个流程的药就会有所好转，但具体的情况她自己心知肚明。
还是得看造化。毕竟躯体化是意志的大恶魔。
下午还有拍摄，没再聊太多就匆匆忙忙拿好药和威尔夫人道别。
回到张扬的粉色法拉利上，言倾立马问道：“怎么样啊？”
戚雾捏捏她的脸，抿抿嘴，抬起手来塑料袋子哗哗的响：“没事，老样子吃药呗。”
一堆药快把袋子给堆满，言倾好心疼她，沉默了讲不出话来。
红灯停，言倾突然想到昨天戚雾和程翊泽一块来的，禁不住好奇问出口：“昨儿个你怎么和程翊泽一块来？你俩啥时候认识的？”
低头在玩微信跳一跳的人，一听这个名字手下一顿，死了。
抬起头来，见她一脸好奇，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儿，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前男友。”
三个字，给言倾结结实实吓一大跳，一脸见了鬼：“我去，前男友？？”
“你可真行啊，不对，你俩可真行啊”，边说边摇头，完全不可置信。
两个人看上去八杆子打不着，之前在国内，大家都是京北的，上层圈子中子女读的学校来来回回也就三个。
哈顿，明礼和沃尔。别看圈子里鱼龙混杂，但核心的也就那几位。剩下的小鱼小虾充其量做个陪衬。
言倾读的沃尔跟他俩没打过交道。父辈的宴会上见过几次，只可惜他们周围从不缺附庸者，完全插不上话。但对这两人都有所了解，一个在明礼，一个在哈顿，圈子里各火各的，不来往。
怎么搞到一块的？
“国内谈过一段，没公开。之后分手出国了。我十七岁，他十八岁的时候。”，简单明了。
戚雾上学比较早，他俩高二暑假只剩尾巴的时候在一起的。
早恋的结局好像差不多都这走向，戚雾心里默默吐槽。
言倾启动车子，同时还不忘给她点赞：“牛逼，你俩当时要是公开，我们真得炸！”
虽然戚雾性子冷，一直独来独往，但社媒却时时刻刻都被人追捧着。模仿她的穿搭发型，甚至刻意学她的气质。但气质这种东西与生俱来，没办法复刻，只能穿穿同款，过把小瘾。
程翊泽凭一张帅脸和智商，高中在国内吃得超级开，私高这些小妹妹为他肝肠寸断的，下课就这么几分钟也要从另一栋楼跑过来看上短短几秒。递纸条塞情书这种老派俗套的方式基本没人用，这年头夸张的女生多的是，社媒上的私信骚扰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条，条条打开都能让人惊掉下巴。
所以程翊泽从不来看私信。
之前哈顿和明礼打商赛，他们带着各自团队决赛PK，打了个平手，那是唯一届出现双特奖。
两个人穿着各自校服站在领奖台上的合照一出，不少人开始磕他们，还开了个超话叫“翊往雾前”。
那颜值那身材，多他妈配啊！
往那一站简直是配绝人寰！
其实那时候他俩在搞暧昧，戚雾完全感觉不到，但程翊泽坚持这样认为。
戚雾知道那超话，挺土一名，好在写实。
“招摇”，戚雾继续手上的跳一跳，抽空回她。
当初和程翊泽开始的不明不白，迷迷糊糊的。
捡猫事件过后，他俩经常碰见。第一次面对面交流是程翊泽和廖佐他们打完球到便利店买冰水喝，恰巧她下钢琴课在便利店买关东煮。戚雾刚开始没注意到他在后面，挑好就准备去付钱。一转身，手上的关东煮就被他拿走了。还没反应过来人都走到收银台，只留下运动完更加浑厚的嗓音：“上次谢谢你帮我看猫，请你吃。”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付完钱东西塞她手里就走了。
后来她问过程翊泽，他说他老早就对她有意思，那晚不知怎么的突然害羞不敢看她。但又不想碰见了一句话都不说，好歹给人姑娘留点印象。至于老早有多早，无论“严刑逼供”，还是“甜蜜攻击”，程翊泽嘴严得像**，一直没告诉她。
她哪懂啊？程翊泽多酷一人，少男心萌动，要全交代了，多站不住台，多没面啊。
况且那时候程翊泽够宠她了，怕再说出来她简直无法无天。
没安心玩几局，言倾不饶人的嘴又来了：“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啊？昨晚我可看到了，你俩在车上待好久。”
话说完，言倾脑袋瓜突然闪现昨晚八卦群里说程翊泽他们家有意和徐家联姻。
还没开口问呢，戚雾先说了：“他都要结婚了，我们能什么情况？陌生人呗。”
别看言倾平时大大咧咧的，关键处也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戚家和徐家不相上下，但徐家产业链上和程家契合得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要选谁，更何况程翊泽一个人的婚事连着程家和曲家。
昨天，她能看得出程翊泽对戚雾投射出来的感情。怎么说呢，她一个旁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若即若离的，捉摸不透。
程翊泽在乎她，她悬而未决，没想好走哪步棋。
“你对他还有感情吧。”，言倾犹豫许久肯定道。
眼神骗不了人，昨天营地里他们对视火花在眼里烧得一清二楚。
戚雾这时候不想欺骗自己，“有啊，他最懂我了。但我现在这样，拖着他有什么意思。”
言倾第一次听见她用这种声音说话，微微发抖的，无可奈何的。
明明是艳阳天，却又看不见的阴霾。
是了，戚雾这么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拖累别人。
又是个闷葫芦，什么都自己憋在心里……
她这病，还是有天她喝醉言倾送她回去，误打误撞看见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药和会诊单才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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