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旅驻地面积很大,从部队大门口进来是两排白杨树,往前直走一段再往左拐,再直走到底就是一片家属区了。
家属区内又分为东西两部分,东区是正在建的新家属楼,有设计好的两室一厅,都带有独立卫生间。西区则是六几、七零年代早期盖好的平房,个别有独立的院子,大多都是两个平房共用一个院子这种。
正是上午十点多钟,各家的嫂子们有的在厨房揉面,有的在院子里择菜,孩子们聚在道路两旁玩踢毽子或跳皮筋、打仗游戏。
秦旅长领着贺衍走过来,二团团长的媳妇苗素莲在院子里探头看到,连忙打招呼问好:“秦旅长好啊,您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哟,这是三团副团长吗?”
秦旅长住的平房在另一个方向,平时无事都没往这边走。
见状回应道:“自然有喜事才来,贺衍马上要结婚了,过来寻间院子给他和爱人安置。”
苗素莲一听罢,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的。
分军区谁不知道贺副团长前途似锦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头重用的两杠一了。
十一旅五个团就属他长得最俊朗,尤其那皮相怎么都晒不黑。旁的官兵在日头下晒几天就成炭了,他站过去就区分开一个度。窄挺的鼻梁,浓眉毛长眼眸,笔挺的军装再往身上一衬,莫名一股道不出来的隽贵气。
苗素莲刚生下第三胎没半年,去年冬天她肚子大了,喊外甥女姚红霞到部队来帮忙。瞅着姚红霞生得不错,还是中专幼师毕业,苗素莲就跟自己男人陈团长说,不如试试把红霞配给贺副团。
苗素莲让陈团长以干部同事的名义,把各团几个团长都请到家里吃饭。放在平时,贺衍一般很少参加这种喝酒聊天的饭局,但那会儿刚好陈团长得了先进表彰,如果不来怕被误会对表彰不满,也就来参加了。
苗素莲让外甥女姚红霞穿了簇新的橙红色运动衫,就是那种流行的白色翻领,胸前还有两颗圆扣子。
一整晚,姚红霞在堂屋里端菜递酒忙得不亦乐乎,眼睛瞟向方桌角落的贺衍,亮闪闪的都快溢出火星了。贺衍则始终坐在椅凳上,没怎么抬头关注。
隔天苗素莲让老陈去打探口风,问说:“我媳妇那外甥女姚红霞,你瞅着咋样?我看人挺合适。”
结果贺衍神色无波:“没注意。别耽误人家。”
姚红霞听说后扑在床头直哭。
过后再给她介绍,就都拿贺衍来作比,没一个看得上的。痴怔了都。
苗素莲想起来就不甘心了,自个外甥女哪就不好?听说这贺副团还有个孩子在老家让父母带着,姚红霞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生完孩子百天后,苗素莲把姚红霞介绍去部队的奋进幼儿园当教师了。本还想找个机会再试试,没想到啊,这贺副团忽然就结婚了。
她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女人,能叫他动心。
苗素莲僵了一下,扯嘴笑起:“哟,这么快,是哪家嫂子介绍的亲戚啊,都没听谁说起过。”
贺衍到这个院里吃过饭,记得她是二团陈团长的家属,就答道:“南方战友老家介绍的,通过几封信,这就结婚了!”
只通通信就准备结……
苗素莲心里泛酸:“那定是很不一样的姑娘了,几封信就能把咱们贺副团给拿下。”
秦旅长挥挥手要走了:“先不说了,我带他去找找院子。”
苗素莲瞅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去的应该是一团的廖政委那家院子。别看院子表面上收拾得干净,住起来可不舒坦。
想到廖政委爱人马妹花,那真叫一言难尽,整个家属大院谁敢惹,一点她就像烟花筒冲出的火星子乱窜。去吧去吧,看新娘子来了能吃得消?让你夫妻觉都睡不好。
*
西区这头的院子,一般每院两户,每户一个平房。
每个平房共有三间屋,中间是堂屋兼厨房,左右两间做寝屋。院子里再搭个杂物间、鸡鸭家禽棚子什么的。
严格的说,现有剩下的空房还有两个半。
那半个在张营长的院中,张营长媳妇连生下三胎五个儿子,最大的十岁,中间的七岁,小的才四岁,照顾不过来把丈母娘接来了。自己两间寝屋不够住,把同院的房子占去了一间。
剩下的一个堂屋一个寝屋,倒是适合新婚无孩的小夫妻住。但贺衍考虑到之后贺昀若随着,还要空出一间房留着比较好。
另外还有两个,一个是之前存放过粮食的,闹耗子频繁;一个窗棱门框坏了,临时修整时间紧迫。
再要等别的空房,那就得等至少一两个月了。
看了一圈,还是刚调走的宋参谋那个房子最合适。
与一团廖政委同个院门,从院门进去,只见院子被木栅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宋参谋这边,听说宋参谋爱人有洁癖,收拾得很干净。
另一半是廖政委在住,廖政委没孩子,他爱人马妹花在院子里种着一些菜,养了几只兔子和鸡,也挺利落的。
贺衍走进屋里看看,东西都搬走得差不多了,留下几样不要的藤椅、矮桌什么的。只是炕上的墙面报纸显旧,要重新糊一遍,东西挑挑拣拣该扔掉的扔掉。
从屋里走出来,贺衍就决定要这套。
到下午的时候,东方珊瑚宾馆的招待员给三楼贺涵转了线。贺衍打来电话告诉她和苏麦麦,说结婚报告批准了,房子也已经落实。他先让人收拾收拾,后天上午派车来接她们。
贺涵听得意外,这老四可以啊,不到一天就速度搞定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诚心结婚!
正好,腾出的时间她还要和苏麦麦在市里置办结婚用品。
比如苏麦麦入秋的衣裳鞋袜,睡衣裤,结婚当天穿的裙子,还有床单被面和枕套之类的。又买了两副景德镇的新茶具,几本小说。
回来的路上,苏麦麦把结婚裙子拿去缝纫店里修改了下腰线,又去掉袖子和裙裾边上的蕾丝花边。在当下可能算流行,但用后来的眼光看就是土气。
还别说,连裁缝师傅听着她的指挥修改完之后,都不禁啧啧夸赞大气了。
走出缝纫店,看到一个工厂职工宿舍的门口,有间窗子贴着“卖剪纸”的字样。苏麦麦临时兴起,又花两块钱让人剪了几个大红的喜字。
既然是结婚,那就结得有模有样的吧。
贺涵不动声色看着小姑娘包好剪纸,暗道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属老四命好,那般冰冷的一个人,碰上暖和温柔有烟火气的媳妇儿。
隔天早上九点多钟时,贺衍的军绿色吉普果然早早就到了。勤务员陈建勇把买来的物品都搬去车上,等车开到国营百货商店的时候,贺衍让停下,与苏麦麦说进去买样东西,让二姐他们在外面等着。
贺涵没跟进去,得亏老四自己能想到。看来不用她操心了,她私下买的就当做礼物送给新弟妹吧。
正好是周末,百货店里人流量还是挺多的。部队提倡廉俭朴素,太花里胡哨或奢侈的不能买,贺衍给苏麦麦试戒指。苏麦麦伸出纤细莹白的手指,挑中了一枚中心雕刻爱心形的银戒指。
贺衍便让售货员包装好,有搬货的职工晃荡而过,他攥着苏麦麦的手护在身侧。大佬也不像传说中的冷漠嘛,苏麦麦蠕动了一下,没挣开。
两人走出商店的时候,没想到还碰巧看了出好戏。
离开柳树镇五六天,苏麦麦就把那些人抛之脑后了,竟会在这里看见王二婶和葛翠平当众掐架。
人群密密匝匝包裹着掐架中心,里头还有个梳短发的中年女性,穿着青黑色的商场职工装,听旁边的人说,是葛翠平的亲家母罗梅。
苏麦麦看到的,正是她几人撕得最狠的时候。王二婶揪着葛翠平的两只耳朵,分别往左右两边拖,拖得耳朵皮都扯薄了。葛翠平却不甘示弱,只恨不得把王二婶的一对鼻孔戳穿:
“就你那两手拎不住鸡的儿子还想吃绝户捞铁饭碗,屎壳郎打哈欠,你配?”
“配不配干你鸟事,个烂肠子贪心货,你想要镯子多大的脸,休想从老娘身上抠半毛钱花!”
葛翠平粗嘎着嗓子,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个脸黑成炭的罗梅。
原来葛翠平把王二婶从派出所弄出来后,王二婶当即就问她讨要金镯子和工作了。
葛翠平刚赔出去五百块,说什么也不愿意买,最后讨价还价成了两只银镯子加一份市里的工作。银镯子过两天让王二婶到市场来拿,但工作可能要晚些,等刘伟民和丁卫兰结婚了之后。
王二婶干巴巴盼了两天,等到市场找葛翠平,葛翠平嘴皮子上火烧得结痂起皮,又推说她刚给了苏麦麦两千块,实在匀不出钱买镯子。又说被苏麦麦放了相亲鸽子,得罪了亲家母,弄不好儿子婚事都得泡汤。
反过来怪王二婶没把事情办好,竟然还有脸来找自己狮子大开口!如果还想要市里工作的话,就滚回去老实等自己通知,要镯子没门!
两千块?她葛翠平娶个公家媳妇定金一千六百八都能吹得王二婶在柳树镇知道,还舍得给个不相干的姑娘两千?
王二婶为她丢掉招待所的工作,还在派出所拘了两天,名声臭了,结果竟然被耍了。她忍着这股气,等到今天进城,听说葛翠平正在和未来亲家罗梅,在商场外面的小菜馆吃饭,王二婶就找来堵场了。
料定葛翠平不敢丢这门亲事,想趁机当面逼迫一番,就得乖乖进商场把镯子给她买下来。
没想到啊,撕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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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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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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