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条人命的赔偿，事主还是个身家丰厚的大小姐，那估算起来就海了去了。
所以江渔接钱接得理直气壮，没有要客气下的意思。
程堰也是一副理该如此，我赔多少都应该的态度。
这两位，大概是最和谐友好的赔偿双边关系了。
互相又给留了详细的家里地址，还有各自学校的班级和所在系专业，约好了周一“六十五中”放学时再碰头。
程堰本还想给她送回机械厂再回去，被江渔一口回绝。
程堰一看就和机械厂那边朴实的工人阶级的气质不符，太打眼了。
她现在恶名在外，到时被人看到，流言蜚语她倒不在乎，可江逢春夫妻很在乎，到时容不下她，她连个去处都没有了。
户口本还在人里，唯有上大学她才能正当地迁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找到程堰，赔偿有保证了，跟江家人还是和睦为主更好些。
程堰还是坚持给她送到公交站点，等公交车的功夫，程堰终没忍住，瞧着她委婉地提议到，“要不我给你订份儿牛奶给你补钙？不是还美白吗？你喝正合适。”
“你是想说我太黑了，需要美白是吧？用不着那么隐晦，我现在什么样我看得到好吧？我现在这样哪是牛奶能解决的，还是算了，这阵子要低调，等等再说吧。你要过意不去，就都攒着，我缺的东西多着呢！”跟他，江渔才不知含蓄为何呢。
“哦，哦，那行，到时都给你留着。”只要她肯提，程堰就没有不应不好。说话间9线公交车进站，程堰目送她上了车才离开。
程家老洋房一楼客厅，孙芝华带着一双儿女跟着程克庸进门，被让到沙发上坐下。
王妈端着水果点心往茶几上摆了六样，让着三人品尝。
程克庸没见到儿子，就问王妈，“小堰怎么不下来？是哪里不舒服了？”最近跟儿子亲近了很多，他也开始跟着程老太太他们喊程堰小名了。
王妈不想父子失和，忙给程堰描补，“还没回来呢。学校里功课紧得很，回家也是不抬头学习，这会儿怕是老师们留的作业太难为人了，跟同学们要讨论好了才得回呢。”
程克庸倒没生气，点点头应和着王妈，“是吧？我瞧他也是辛苦，回头还是要给他多补补。”王妈松口气的同时，也为如今父子俩的和睦高兴。
孙芝华母子三人被洋房里的气派和富贵给晃花了眼，早没了之前的带点端着的清高。
她是杨部长的远房表妹，在百货公司当会计。儿子林红旗接了她去世丈夫的班，在粮站工作。家里就女儿林红丹刚高中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一家三口日子比一般人家可是要富足得多。
本来她是不想再找了，是她娘家妈觉着她也才四十二岁，不找，等儿女都结婚了太孤单了。平日她妈跟杨部长他妈来往还密切。私下里托了杨部长叫他帮着看看有没有条件好合适的。
刚开始听说程克庸不良于行，家里原来还是资本家成分，还有个跟她儿女年龄相仿的儿子在身边，她很不乐意。
还是她表哥极力劝她，说程家早都平反了，程克庸兄弟可不是等闲之辈。程克庸在明州可是很被看重的商界人物，很多外资项目可都是他给牵头的。
而他哥程克平更了不得，都被请到燕城参与商业部署和规划去了，那可是最上边那里的座上宾的。
至于程克庸的不良于行也没那么严重，不是完全就动不了，拄着拐杖他其实也可以走。不过是嫌累嫌不好看，人家更乐意坐轮椅。
这样的人，要不是有这个缺陷，也轮不到她不是？
然后她妈还有杨部长妈——她表姨也跟着劝，还做通了两个孩子的工作，她才开始同意跟程克庸接触。
等真见了面，见到坐到轮椅上也不掩翩翩气度的程克庸，是她过世的丈夫比不了的好人才。她就取中了大半。
后来又见他进出都有司机跟着，她表哥说不止这些，人家里也是有人干活。再多的人也用得起，不过是人家想低调罢了。她嫁了去只管享福，是一点劳累不到她的。
对红旗红丹兄妹俩也只有好处，真认了爹，红丹的工作就不用愁了，出钱买工作也好，还是程克庸在程家的生意里给她安排个职位也好，这些对人家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叫她眼皮子可别太浅，世面没见多少，不识货把金玉给错过了，到时他可没地儿给她再寻个更好的。
她这才踏实下来，认真和程克庸相处起来。
半个月前，程克庸跟她提了带她和两个孩子回家，两家的人吃顿饭，互相见一下，她也顺势允了。
可因为她自觉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工作条件也不差，两子女也算省心，她并不觉着自己高攀。
又因了有杨部长这一门亲戚，她还有些觉着程克庸反该高看她一眼才是。
因她平日话里话外带了出来，她儿女两个也都有些这么个意思。
可今天上门，从进了这栋洋房院子开始，他们母子三人的底气就一点点地被抽离。
等进了屋，王妈张伯还有寿全几个的行事做派，虽并不刻意，可大家帮佣的规矩，就不是杨部长家的帮忙阿姨可比的，他们很快就软了姿态。
这样的生活是她从未见识到的，这会儿孙芝华就一个念头，就是要早点进门做这个家的女主人。
而林红旗兄妹俩，也一样，这种电影里才见过的大户人家的生活，太让人向往。
双方都奔着一个目标使力，当然就宾主尽欢。
从小被指点过待人之道，只要他想，眼前的母子三人，程克庸很容易就能让他们喜笑颜开的。
吃着点心果子品着茶，再说些工作生活，很快就一个小时过去了。
王妈的饭都做好了，程堰还没回来，不说程克庸，就王妈都急了。不是为怕怠慢客人，她是担心程堰有意外，以往这孩子可从没这么晚回来过。
程克庸也怕，拿起电话挂到学校，因家里常往宿舍楼里打电话找程堰，所以宿管都认识，回说人早都离开宿舍楼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王妈和程克庸还商量是不是叫寿全开车沿路去迎迎。
这时孙芝华突然插言道，“是不是孩子嫌我们打扰清静躲起来了？克庸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等回头你跟孩子好好说说？也别责怪他，还是孩子，一时想差了也有。”
王妈听到后当即半眯了眼睛盯住程克庸，想看他待要如何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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