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这辈子过得并不快活,嗜赌成性的丈夫,好吃懒做的儿子,还有一生都在扶贫的贪婪亲戚。
苏婉曾经想过很多次一死了之,最终还是被一个不忍给打败了。
望着坐在病床前不到50已白了头发的男人,她伸出病中苍白枯槁的手指,颤巍巍地抚了抚他三天滴水未进皲裂的嘴唇。
粘连的唇瓣翕动,麻木了十几年的神情终究在弥留之际有了些许蠢动,最终在手指滑落之际没留下只言片语。
嘀……
随着波动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苏婉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喔!喔!喔——!
嘹亮的鸡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下了一晚上的雨终于停了,天边拂晓披着霞光娇羞地探出云端。
叶尖一滴雨珠依依不舍地坠下,吧嗒一声滴到了近乎溢出木桶的水面上,荡出圈圈涟漪。
听了一夜的雨声,苏婉悠悠睁开眼睛,恍惚地看见头顶上坠落的蛛网。
唇角微抿,太不可思议了,她明明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怎么会……
苏婉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又揉了揉因为睡得太久而泛酸的腰背,脑子里涌入的记忆让她呼吸凝滞。
“苏冬阳!”
迷蒙间,苏婉听见了一道跨过山河般响亮的呼唤声。
激昂。
带劲儿。
宽阔的农家小院东南角,一顶红瓦灶屋内,苏家女主人一声狮子吼,静谧的院落随之抖三抖。
沉睡的猪儿呼呼翻滚肚皮爬了起来;拴在树桩上的狗儿拼命扯着链条想出门;就连栖在瓦房上的鸟儿都振翅飞到了空中……
“苏冬阳!”又是一声。
麻灰色的半截帘子从里面被挑开,一身的确良白衬衫的中年妇女梳着利落的短发出现在门口。
接连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苏母两步跨出门槛,走到院子中央,朝着院落边角茅草屋换了叫法喊道:“苏老幺!”
“欸!”
苏老幺这声呼唤一出,半晌没动静的茅草屋里头传来了咣咣地声响。
只见一身枣红工农背心的青年踩着大头皮鞋后跟,双手拽着没来得及扣上皮带的裤腰,急急火燎地冲出了屋门。
瞥了一眼狼狈模样的小儿子,苏母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聋了!”
“……”
大清早地被亲妈这么说,但凡是个人心里都不舒坦,更何况这个全家当作宝的小儿子。
“妈,你至于吗?”
“我有什么不至于!”苏母再出声,已经折身从灶屋内端出了一只搪瓷碗,“去,到前屋看看那不争气的东西醒了没!”
苏母说完,将搪瓷碗硬塞到苏冬阳的手里,转身又进了灶屋。
“您老有必要……”
听到“不争气的东西”这几个字眼,苏冬阳打心眼里不舒服,话说都是一母同胞,哪个又是真的不争气的东西?
然而不等他吐槽完,垂眸看见搪瓷碗里漂浮的两枚荷包蛋,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转而嘀咕道:“刀子嘴豆腐心。”
前屋,青砖瓦房修得最漂亮的房子。
前年苏家大儿子娶媳妇,苏父花了小一万把前屋三间茅草屋修成了砖房,本想着老大娶了城里的媳妇,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谁知一年不到,苏家老大就接了岳父的班,带着媳妇回城里了,苏父见房子空着没人气,就拿给正值高二的二女儿苏婉住。
本以为住着大房子,除了偶尔回娘家小住的大姐,苏婉一个人住一间大屋也没人吵,加上成绩也算过得去,今年高考准能成,哪儿曾想……
苏冬阳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前屋。
“苏婉竟然是个不经事的,说跳就跳,可真对得起她读的十几年书!”
“平日里就看她跟她妈一样泼辣,谁知道会那么想不开!”
“瞧他苏家以为出了个金凤凰,没想到就是一鹌鹑,丢人!”
……
苏冬阳脑子里浮现出一天前在河边听到的闲言碎语,脚步逐渐放慢,直到停在门槛前。
他知道他姐性子强,这次没考好,自责大于内疚,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选择跳河,等村里人发现的时候,差点救不回来。
他父母都是好面子的人,,最见不得自个儿的儿女丢人现眼,当得知苏婉跳河的那一刻,连掐死她的心都有。
苏冬阳太了解苏婉了,为了不再刺激他姐,他决定以退为进。
张嘴活动了几下腮帮,调整呼吸,敲门,数着秒的听屋子里的动静。
一秒,两秒,三秒……三十秒……直到一分钟都没动静。
“咳咳。”苏冬阳佯装生气,清了清嗓子推门直入,“姐,我进来了。”
不管苏婉会不会让他滚,他家母上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
房间里窗帘遮住了玻璃,光线很暗。
苏冬阳适应了好一阵,才伸手摸到墙边的电灯线。
噼啪。
清脆地一声。
钨丝灯泡照得满屋雪亮。
苏冬阳转眼,对上一双透彻的大眼。
黑曜石在雪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这些天的愁云似乎一扫而过,惨白的脸颊也有了些许红晕。
“姐,你醒啦。”
这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但苏冬阳不管,他直接用的肯定句。
“哦。”
醒了,大梦初醒恍如隔世,说的可能就是她现在面对的这个情境吧。
苏冬阳走近,将搪瓷碗搁在床头柜:“喏。妈做的荷包蛋……”
看她迟钝的样子,苏冬阳估摸着他姐还没从昨天的想不开中彻底清醒过来。想了想后,重音补充了一句:“不想吃也要吃点。”
“……哦。”
太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苏婉有点儿不习惯。
站在床头待了一会儿,苏冬阳觉得自己这么守着毫无意义,更不想被他姐怼上一句有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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