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真只看他一眼，心里在喊，真要命。
他怎么看人那么像战虎。
她板着脸，“你刚刚说做家常菜？”
“对啊，其实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家常菜，尤其是小时候吃过的东西，那些味觉都是深入骨髓的，永远都忘不掉。”
甄真顿了顿，撇开视线，问林庄：“莫天华也是大陆人，好像老家是……和你一个地方的。”
“是吗？”
“那我知道了。”他茅塞顿开。
“做什么？”
“砂锅粥，最简单的。”
“好吧……”
甄真也不知道这个砂锅粥能不能征服美食家，只能让林庄放手去做。
说完了正事，她走出厨房，身后的人如影随形。
甄真闷闷地巡完了二楼和三楼的包房，她身后的尾巴一直跟着。
没人觉得奇怪，只以为甄真是带着宋绍廷巡房。
只有当事人两个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
甄真停在一个刚刚撤空的包房门口，余光看着身后的人，先进去了。
宋绍廷顿了顿，跟进去。
她坐在对着门的主位，目光冷凉，下巴一抬：“坐吧。”
他垂着眼，不敢看人，也不敢坐，因为怕听到不想听到的话，先声夺人：“阿嫂，你还没吃饭吧？”
“……不饿。”她没说气话，早上和Jenny饮早茶，吃的很饱。
他依然不看她，自顾自说：“怎么会不饿？我饿了。”
“我去厨房弄点东西来吃，你等等。”
他也不管甄真同不同意，转身就开门出去。
甄真摇摇头，只能在这等着。
宋绍廷很快回来，手上端着大托盘，上面放了几个小菜，两碗米饭。
“我随便拿了点，如果你不喜欢，我再去换……”
“廷仔，你回来。”
她叫住人，视线微沉，“吃饭。”
宋绍廷听话，坐下来，低头吃饭，甄真只夹了两筷子，一直在看着他吃。
年轻人这个时候胃口大，不过他吃饭一向安静又文雅，吃相很好看，她看着看着就扯了下唇，叹气：“廷仔，你听话，好吗？”
他放下碗筷，认真看过来，“阿嫂，我是大人了。”
“你才成年，还没真正长大。”
藏在镜片后的视线无奈又苦涩，他没想到年龄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鸿沟，有些气闷地说：“那你觉得怎么才算长大？”
甄真愣了两秒说：“等你大学毕业，差不多了吧。”
“真的？”
他抬眼，眸中盛满了光彩。
她始料未及，错开视线，敷衍道：“是了，是了，至少要等到大学毕业后才算长大。”
“你说话算话？”
甄真也不管他是不是会错意，转移了话题：“昨天那两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绍廷眸色忽闪，往外面看了眼，见没有人才欺身过来，说：“阿豪给我递的消息。”
这人靠的太近，她很不自在，可是这个消息让人吃惊，让她忘记了不自在。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的地步。
宋绍廷心里扑通跳不停，面上装得镇定，和她解释：“阿豪没吸了，只是无意间听到全辉下面的马仔说漏了嘴，猜到的。”
“他真的没和那些人混？”她心中不太安稳，“他阿妈还等着他照顾呢。”
宋绍廷笃定：“真的没有。”
“你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给我离他们远一点。”甄真又忧心起他，“你好好读书，这些事不要管。”
他低声“哦”，心情又好起来，可能是因为吃饱了。
何敏到处找甄真，看见宋绍廷和她在这里吃饭，有点惊讶。
“你们两怎么躲在在这里吃饭？”
甄真轻咳：“我们谈点事情。”
“找我？”
何敏说古徽州的包房准备上菜了，让她去看看。
“嗯。”
她们回到包房，林庄亲自去上砂锅粥。
莫天华看见是砂锅粥，愣住了，他那个小女友直言：“就这个？”
林庄很忐忑：“不如先尝尝？”
他揭开盖，乳白汤粥翻滚，浓郁甘鲜的海鲜味道弥漫开来，很简单朴实的味道，直扑每个人的味觉。
这是普通的家常菜，普通却不一般。
甄真笑了笑，心中有底了。
“哇，好香。”
“好鲜哦。”
同桌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感叹。
只有莫天华一直没说话，看着林庄把他们盛满一碗碗海鲜粥，推到大家面前。
林庄做事很细致，每一碗像用尺子量过，分的均匀，粥水和料都一样多。
莫天华抬眼看着林庄，“你的手感很好。”
“习惯了。”林庄憨厚一笑。
莫天华没立刻喝粥，勺子在嘴角停住，深深嗅着粥水的味道好几秒，最后才送入嘴里。
小女友早已经就尝过味道，只说很鲜甜，大家都等着莫天华的意见。
他迟迟没开口，又送了几勺粥到嘴里，没点头也没摇头，直到一碗粥都见底，看向林庄，“是你做的？”
林庄实话实说：“是的，不过不是什么镇店套餐，老板说您不想吃菜单上的，我只会做这个了。”
“像这样的，你还会做什么？”
“要不您点一道？”
莫天华点头：“我有点想念干炒牛河。”
“哦，那好，您等着，马上来。”
林庄知道遇到行家了，炒牛河是粤菜里最普通却最体现功力的菜。
林庄手脚快，五分钟一道干炒牛河已经端了上来，热气腾腾，河粉条条油润光洁，豆芽脆爽，牛肉鲜嫩，爆炒的锅气犹在，莫天华由衷一笑，招呼大家下筷。
甄真偷偷朝林庄竖大拇指，林庄忐忑的心才稳妥了些。
莫天华吃完那碟牛河，笑眯眯地再点菜：“我倒是很想试试你的烧鹅了。”
这是要吃菜单上的菜了。
林庄乐呵地笑：“没问题。”
“古徽州”包厢的人一直吃到下午三点，一道一道的菜往里面上，莫天华兴致高昂，不时问起林庄做菜的秘诀，林庄好脾气地在一旁招待。
甄真也没离开，最后送莫天华一行离开。
莫天华结账时惊叹：“你们这很便宜啊。”
“不要房租，省去一大笔，自然便宜，要是开到外面，价格加两成。”
甄真直言龙凤楼的优势，莫天华频频点头，愉快结账离去。
三点，午市本该早就休市，厨房的人都需要休息一下，等会还会准备晚市。
林庄是这个中午最忙的人，一直在厨房和包厢两头跑，看到莫天华走了，他却依然没停下来，禁不住好奇地问：“大威嫂，这些人确实是行家，可是最后吃完什么都没说啊……”
甄真不以为意，让他不用担心，莫天华是满意的。
“那你怎么不趁机提提让他给我们店打打广告？”林庄想到了这点，只是想得过于简单。
“不急，他还会在来的。”
打广告这种事根本不用她说，因为对于莫天华这种级别的美食家，最重要的是对胃口，他吃的开心了，广告效应自然就有了。
没有人可以请求或者逼迫他做食评的。
林庄一心扑在做菜上，想不明白那么多弯弯绕绕，狐疑地说：“他真的还会再来？”
“肯定的。”
甄真很有信心。
默不作声的宋绍廷倒是附和：“阿嫂不会错的，他会再来。”
趁着休市，甄真上楼去办公室看看。
宋绍廷比她早上来，正埋头在账本里，他旁边坐着谢慧玲。
她心头没来由地一顿，脚步放轻。
谢慧玲正和他讨论账本，看到他写出来的数字，仰着头专注地看他。
“哇，绍廷，你怎么算的那么快？”
“不算快，要是有电脑就更快了。”
“电脑？”谢慧玲刚刚从大陆小地方过来，根本没见过电脑。
宋绍廷很耐心地解释：“对，有点像电视机，不过功能不一样，它可以轻松记录信息，办公，算数，像这些账本如果都输入到电脑里，一秒钟就能算来总数……”
谢慧玲听的入迷，兴奋又向往。
“那有了电脑，我们的工作都被取代了？”
“那也不是的，我们要学会用电脑，干活会更快。”
……
两个年轻人有不少共同话题。
这些账本以前就是宋绍廷经手做的，谢慧玲问起他那基本有疑问的账是怎么回事。
甄真默默听了一会，也想到了电脑的问题。
这里是缺了电脑。
她轻咳，装作才上来，信步走进去，忽略了宋绍廷灼灼的视线，“慧玲，你把已经到期的借款账本给我。”
“好的。”
谢慧玲立刻递过来，好像早就准备好了。
甄真诧异：“这么快？”
“不是我快，是绍廷快，他重新核算了一次，找出来的。”谢慧玲笑吟吟地指着宋绍廷，“你自己和真姐说啊。”
原来，他这么早上来在做这个事。
甄真的视线极快地掠过他，“做的好，不过你到时间回去温书了，考试还没考完的。”
她拿着账本进自己办公室，关了门。
宋绍廷落寞地站了会，又若无其事地和谢慧玲解释那几本账要怎么做。
甄真的办公室单独一间，装的单向玻璃，能看见外面的一举一动，年轻男女靠近的身影很醒目。
她将视线从外面移到最近要收的款项，有几笔很大金额的款，借款人是同一个人，叫赵鸿飞。
其中第一笔三十万的借款早就逾期了，就在大威刚刚出事时，那时振威人仰马翻，没时间去催收，现在第二笔五十万的借款都要到期了。
这还是本金，算上利息就更不得了了。
再看其他的的借款，也有好几笔不大不小的借款已经逾期，没人催收。
甄真蹙眉，打开门，带着账本下楼去找金牙炳和高佬。
或许是她太用力，办公室的门“砰”地回弹关上。
宋绍廷眯了眯眼。
“真姐，生气了？”谢慧玲狐疑地看着她下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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