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姜珠玉果然带着小丫和春春一起去捡菌子了。
午间刚刚下了雨,林子间缠绕着朦胧的雾气,
像少女手中挥动着的白色轻纱,格外的清新而迷人。
姜珠玉领着两个小豆丁在林子间走着,
树枝和小石块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只鸟儿的鸣叫,打破了林间的宁静。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林子中心,
姜珠玉半蹲下来,对着两个背着小竹篓的小娃娃说:
“我们就在附近捡,不许走远。山里的果子有的有毒,有的没毒,春春,你在捡之前要先问过小丫,小丫说能吃才可以吃,明白吗?”
两个小揪揪用力的上下动了动。姜珠玉直起身来,摸了摸小丫的脑袋,
“去吧!”
两个小小的身体顿时跳了起来,撒欢的窜进林子里。
姜珠玉还听到小丫甜甜的声音带着欢乐的尾音:
“捡菌子喽!”
她带着笑的杏眼看着两个小孩子的身影,低下了头,也开始捡起了菌子。
舟舟镇位于丘陵地区,雨多的时候林子里常常会有很多菌子。
乡里人家也习惯于在下雨后去林间捡菌子,
或做酱,或晒干了炒,或直接拿油煎了吃,都是大伙儿喜欢吃的美味。
姜珠玉由于平时做小生意,出来捡菌子的日子并不多。今天终于出来了,可让小丫开心的不得了。
那个叫春春的小女孩显然也十分高兴,
只是一路领着进山进林子,姜珠玉却发现,她对于走山路穿林子并不熟悉,黑黢黢的眼中满是新奇,动作却十分生疏,
难道,是城里回来的小孩?
姜珠玉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想。
林间蔓延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潮湿的味道,她在林间弯着腰走着,一边走,一边认真的翻看树下的草堆和灌木丛里头,
不多时,便捡了少半筐菌子。
白面菌伞白如面团,长在湿湿的泥地上,吃上去肥嫩又脆;
麻鸡婆像穿着斗笠的老婆婆,藏在灌木的底下,一发现就是一大窝;
奶浆菌颜色鲜亮,汁味浓稠,据说吃起来最是滋补……
除了这些常见的菌子,姜珠玉居然捡到了不少牛肝菌,这种被乡邻称为“粑粑菌”的菌子圆墩墩的像木头桩子,却是最卖的上价的菌子。
要是放到集市上去卖,比肉还贵呢!
捡好了一筐菌子,姜珠玉招呼两个小孩子回来。
小丫和春春手拉着手走了回来,小丫的筐里已经捡了不少菌子,而春春的筐里什么都有,不仅有菌子、野果子、野花,居然还有两只雄壮黑亮的黑将军。
见到姜珠玉在看,她一脸得意的说:
“这种虫子最神气了!”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乐趣,
姜珠玉没有把神气的黑将军捡出去,而是将几枚有毒的菌子拿出来,
扔之前,不忘和两个小朋友普及了一下毒菌子的品种。
收拾好一切,三个人又按照来时的路线往回走去。
一路走,一路还能听到两个小朋友有些跑调的歌声: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姜珠玉在和暖的春风中走着,
听着小朋友们充满朝气的声音,白皙的脸上也带着笑。
*
回到小镇上,春春背着小篓就要开溜,被姜珠玉一把抓住小胳膊:
“春春,阿姨想去你家看看,方便不?”
春春连忙摇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行!不行!我爸爸不在,那个恶妖婆会把你们赶出来的!”
恶妖婆……赶出来……
再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小姑娘时,她身上脏兮兮的污渍和乱糟糟的小辫子,心里不由一沉,
她温柔的对春春说:
“我们就过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了,不会让那恶妖婆看到的。”
春春看了看姜珠玉,又看了看小丫,
“就一眼哦!”
“嗯。”姜珠玉一口答应,一手一个小姑娘,沿着春春指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三个人沿着巷子又走了一会儿,春春瞅着前头砖石垒的院墙,小声说:
“就是这了。”
声音中带着不乐意,丝毫没有刚刚在山野间撒欢的样子。
这里……分明是秦立新秦老伯的家,
难不成,这个小姑娘,真的是秦家那当兵的小子带回来的闺女?
不知为何,姜珠玉眼前出现了那个高大伟岸的小麦色身影,
那人虽然没穿军装,但如果说他是军人,谁都会信的。
姜珠玉正准备过去一看究竟,
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倒塌的声音,随后一个女人哭赖赖的声音传来:
“大峰啊,你闺女……找不到……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啊!她就是性子野!就算我们把她拴裤腰上,那也没辙啊!”
随后,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愤怒的说:
“之前给钱的时候,你们保证把春春带的好好的!可如今呢?春春哪去了?啊?”
随后,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就是啊大嫂子!之前大峰答应给你们一天五块钱的时候,你们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如今倒好,把人给照顾没了!你们对得起大峰吗?”
“还是说,你们看春春年龄小,把她给卖了?”男人的声音充满着愤怒。
这时,另外一个苍老不少的声音说:
“大峰,有你这么和你妈说话的吗?她再不是,那也是你妈!”
“我妈早死了!刘玉茹可当不了我妈!今天若是找到春春也就算了,若是找不到,你们这个家,也别过了!”
话音刚落,院内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姜珠玉一看情况不对,连忙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小院,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木头桌椅板凳断胳膊断腿的散落一地,还有一个大铁锅,锅底朝天的躺在地上,摔得锅底都陷下去一块。
之前来吃馄饨的高大男人正靠着墙立着,手臂上被什么东西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沿着肌理结实的手臂缓缓流下。
男人俊朗的脸上满是阴翳,特别是那双黑黢黢的眼中,浓墨黑的要杀人。
而在那男人旁边,秦老伯秦立新和秦婶子刘玉茹正并排站着,
秦立新的手上还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藤条,
看样子,应该就是用那根藤条抽的那男人。
几人对面,汪春枝正无奈的瞅着眼前的几人,
一时之间帮谁都不是,只能手足无措的站着。
“你们说的春春,是不是这个小姑娘?”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几人回头一看,
一身绿袄的小媳妇俏生生的站在院门口,身旁的两个小姑娘水灵的像两个瓷娃娃。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春春的小胳膊,
声音利落又干脆,像刚刚摘下来的绿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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