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城市显得格外清新，沥青路面上积水未干，映照着渐渐放晴的天空。林默护送宋晚晚回到小院时，夕阳正好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为这个不大的院落镀上一层金边。
“真是晦气！”宋晚晚一进院门就忍不住抱怨，但脸上不见泪痕，只有不甘与倔强，“明明手续齐全，却被这么个冒牌副主任给摆了一道！”
林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比划道：「总有办法，别担心。」
正当两人说话的功夫，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赵新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脸上洋溢着兴奋：“晚晚，今天生意怎么样？我听说...”他的话戛然而止，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神色不对，“出什么事了？”
宋晚晚叹了口气，将店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随着她的讲述，赵新民的脸色由晴转阴，最后几乎黑成了锅底。
“什么？敢扣我的货！”赵新民一听就炸了，拳头攥得咯咯响，“我这就去找那个刘小军和马春芳说道说道！凭什么啊！”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被宋晚晚一把拉住：“得了吧你！幸好你今天不在店里，不然非得打起来不可！”
赵新民不服气地梗着脖子：“我是那么冲动的人吗？我就是去跟他们讲道理！”
宋晚晚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你这火爆脾气，三句话没说完就能抡拳头。”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现在关键是想想怎么办。新民，你有什么主意？”
赵新民挠挠头，思索片刻：“要我说，无非就是想要点好处。咱们就送点钱，把货弄出来再说。做生意嘛，破财消灾，和气生财。”
一直在旁的林默，听到赵新民的话，眉头微蹙。他取出纸笔，迅速写道：「不能送钱。这次让步，以后就会一直被要挟。」
赵新民不以为然：“那怎么办？货还在他们手里呢！那些布料可值不少钱！”
林默继续写道：「重点是刘小军看晚晚的眼神不对劲。我们不能让这种人觉得有机可乘。」
赵新民愣了一下，看向宋晚晚，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凝重了许多。
宋晚晚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心中了然。她感激地看了林默一眼，转而對赵新民说：“林默说得对。我们不能开这个头。新民，你人脉广，帮忙打听打听这对母子的底细，知己知彼才能想出对策。”
赵新民一拍大腿：“这个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去自行车扶手上解下一个网兜，“对了，这是我刚从杂食店买的炸货，带给你们尝尝。”
宋晚晚这才想起来，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铝制饭盒：“正好，地毯厂刘姐今天来找过你，没遇上，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赵新民接过饭盒，打开一看，是整齐码放的红烧肉，色泽诱人。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微微发红：“这个刘姐也真是...老是这么客气...”
宋晚晚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刘姐人多好啊，温柔贤惠，厨艺又好。你吃人嘴短，以后我允许你给刘姐打打折。”
她故意顿了顿，促狭地补充道，“哦对了，吃完记得把饭盒刷干净还给人家哈！”
赵新民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嘟囔着：“知道啦，怎么感觉你像我姐似的...”
宋晚晚笑着把他往外推：“行了行了，快去吧，打听清楚了咱们再商量对策。”
赵新民抱着饭盒，嘀嘀咕咕地走了。
院门关上的瞬间，林默忍不住轻笑出声。宋晚晚转头看他：“笑什么？”
林默摇摇头，在纸上写下：「想起白天的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宋晚晚的脖颈，那里皮肤白皙细腻。
宋晚晚立刻会意，脸上一热，白天那一瞬间的触碰仿佛又在颈间重现。两人目光相接，又迅速分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暧昧与羞涩。
林默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写道：「我也去打听一下情况。」
宋晚晚点头：“辛苦你们俩个。”
一天后，三人再次在小院聚首。
赵新民一进门先高声叫宋晚晚的名字，林默比宋晚晚先从屋里出来，宋晚晚紧随其后。
赵新民神神秘秘地关上院门，把两人往屋里撵，压低声音说：“可让我打听清楚了！这个马春芳，可不简单！”
宋晚晚给他倒了杯水：“慢慢说，到底什么来头？”
赵新民灌了口水，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这个马春芳啊，解放前是资本家管家的女儿。后来资本家跑香港去了，她们家倒因祸得福，成分好起来了。她父母就是伺候人出身的，特别会看人下菜碟，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马春芳完美继承了这点，特殊时期可是有名的‘战斗小将’，据说亲手把自己的老师校长拖到台上批斗呢！”
林默眉头紧锁，在纸上写问：「她现在做什么工作？」
赵新民一拍大腿：“这就是关键了！她名义上在皮革厂有份工作，但嫌活累活脏，常年请病假。却在街道混了个‘治安员’的位置——这本来是个义务岗位，没工资的，就是帮着维护街道秩序，检查检查卫生，调节调节邻里纠纷什么的，但在她手里可玩出花来了！”
宋晚晨好奇地问：“怎么个花花法？”
赵新民压低声音，说得更起劲了：“她靠着和街道王主任的那点特殊关系，把其他治安员都换成了自己人，还自封了个副主任！利用咱们那条街是繁华地段的优势，吃拿卡要，霸道得很！有人敢告状，就有王主任护着她。之前有个做熟食生意的跟她硬刚，最后被挤兑得生意做不成，只好搬走了。”
宋晚晚若有所思：“这个王主任就这么听她的？”
赵新民顿时来了精神，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说悄悄话：“这可是个大八卦！听说王主任年轻时和马春芳都是‘战斗小将’，两人那时候就有一腿！但王家嫌马春芳出身不好名声又差，没同意婚事。马春芳后来找了个老实巴交的食品厂工人结婚，但据说...”他神秘地眨眨眼，“刘小军一点都不像他爸，反而和王主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晚晚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假的？那王主任的妻子能愿意？”
赵新民嘿嘿一笑：“这就是最精彩的部分了！王主任的妻子据说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结婚这么多年没生育。马春芳就仗着给王家‘留了后’，越发得意。但王主任的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哥哥在市里当官，王主任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大舅哥提拔。所以王主任也是两头难，一方面偷偷摸摸和马春芳来往，另一方面又怕老婆知道。”
林默迅速写下问题：「既然王主任怕妻子，为什么还敢这么护着马春芳？」
赵新民解释道：“马春芳聪明得很！每次市里来检查，她都把街道弄得亮亮堂堂的，得了不少表扬。王主任也因此得了先进工作者称号。他老婆虽然知道点风声，但没抓到实质证据，再加上马春芳确实能帮他做出政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晚晚听完，半天没说话，托着下巴，眼睛盯着某处。
赵新民着急地问：“晚晚，消息我可都打听完了，下一步咱们怎么办？是来软的还是硬的？”
宋晚晚抬头看向林默，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都明白，对于马春芳这种人，妥协让步只会后患无穷。尤其是那些布料确实没有正规进货单，这次若是服软，以后就会永远被拿捏住这个把柄。
赵新民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就是不说句话，急得抓耳挠腮：“你俩到底啥意思？打什么哑谜呢？倒是说出来听听啊！”
宋晚晚和林默相视而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和坚定。
“晚晚，你快说啊！急死我了！”赵新民几乎要跳起来。
宋晚晚这才压低声音，对赵新民悄悄说了几句。赵新民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语越睁越大，最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行啊！你俩真行啊！这招太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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