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时辰后,李义神情恍惚的走出书房,他摸了摸喉咙,又轻咳了几声,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
回望着李寒煜书房中透出的光,李义用手蹭了下鼻头,心想,明明已经入了秋,他家主子怎么就动了春心呢?
书房里,李寒煜认真看着方才所记录的东西,据他属下所说,他们夫妻二人相识很是俗套,不过是英雄救美,之后多有来往,双方互生情意,这才走到了一起。
这与四处流传的戏本子无甚区别,也与自己同赵雪凝的处境不同。
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迹,李寒煜试图从中找出些路数,好似这样就能化解因情而起的烦忧。
*
第二日,李寒煜来到沁雪园时,眼下带着乌青,神情透出些疲惫。
赵雪凝细细观察了一番,琢磨着,对方是不是因看出了自己对他有所猜疑,才无法安寝。
她觉得还是把男人支回青山县为好,在摸出男人的底细前,她绝对不能让李冬青在府中长待。
“你今日回去吧,没你在青山县盯着,我不放心。”
李寒煜没有动旁边已经准备的笔墨,只是点点头,随后起身行礼,出了正堂。
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赵雪凝心中暗想,好歹本小姐也是混过职场的,也是会看人的好吗?
至于证明“会看人”这点,她眼下是没有机会了。
因为当日下午,赵大管事和陈立国同时给她送来了封信。
“春分,咱们得去平昌伯府一趟。”赵雪凝将手中的信拍在桌上,将“伯府”二字加重语气说道。
屋里的三个小丫头听她这么说,齐齐带着紧张的神情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她们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总觉得自家小姐眼中闪过道精光。
*
给平昌伯府的门房递上帖子后,赵雪凝就下了马车。
“小姐,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叫咱们进去啊?”春分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声问道。
“不会。”话音方落,赵雪凝就掏出丝帕,当着伯府门房就咳了起来。
虽然春分知晓这是她家小姐故意的,但看到她这般咳,还是有些担心。
她有些不明白,小姐明明在好好将养,也吃着郎中给开的药方,怎的这病依旧是不见好。
“春分,你去问问。”赵雪凝冲她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依照她的吩咐走到门房处,冲里面的人问道:“我家小姐身子弱,不知可否先进去坐会?”
方才来的路上,赵雪凝早就想好,平昌伯府若是不让她进,她就直接“晕”在门前。
对待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就得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对付。
果不其然,里面的人嫌弃地道:“区区商户,也敢在伯府前面撒泼。”
“你们府上还欠着我们赵府的银钱呢。”春分按赵雪凝先前的吩咐,说道。
“谁说的?可有凭证?”里头的婆子喊了起来。
“咳咳,春分,莫要吵……咳咳!”赵雪凝身上似是没张骨头般,靠着立夏虚弱地道。
春分听小姐发了信号,立时大声喊道:“有!那日好些官夫人都是见证!郑国公府老夫人也在!你家世子四十万两的条子还在我家小姐手里呢!”
别看春分个子娇小,吼得却是中期十足,整条街巷都能听见回声。
就在这时,门房处的婆子终于坐不住了,推门而出,上手就要捂春分的嘴。
赵雪凝暗中轻轻掐了下立夏的手背,接着两眼一翻,手捂着胸口,倒在立夏怀中。
立夏当下大喊:“快来人啊!平昌伯府门房欺负人!”
周围的下人紧跟着大喊了起来,正要伸手捂住春分的婆子,立时怔住,冲门房里其余的人使了眼色,匆匆往府里跑。
*
当赵雪凝“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伯夫人的房中。
只不过这次的待遇没有上次好,这回她躺的不是床,而是软榻,还是没有垫子的软榻,很是硌得慌。
见她转醒,伯夫人周氏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阴阳怪气地道:“哟,我当是谁呢?敢在伯府跟前这般,原来是赵家小姐啊?”
“咳咳,伯……夫人。”赵雪凝咳了两声,说话时佯装虚弱,将“伯”字拉出了长音。
她没有理会对方眼中的恨意,被身边的春分和立夏扶好坐正,接着说道:“小女此次前来是为了青山县修官道一事。”
“哼,那你可找错人了。”周氏抬手拢了拢头上的钗环,继续道:“那庄子的事情,是我家伯爷做主,他人现在不在府里。”
“无妨,雪凝这里有封书信,等侯,啊,等伯爷回来,小女将信亲自交于他老人家便走。”赵雪凝虚弱的在软榻上靠好,“咳咳咳!”
“那你就等着吧!”周氏愤然起身,将手中帕子一甩,往外走去。
“多谢,侯夫,啊,伯夫人。”
听见赵雪凝的再次“口误”,周氏回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却当时是没瞧见,对身边的春分道:“咳咳,你叫白霜把马车里的被褥拿进来,咳咳,还有吃食也一并带进来,咱们不能伯府添麻烦。”
赵雪凝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却是一字一顿的。
周氏将将要迈出门槛的脚,登时顿住。
没听错吧?赵家这小蹄子这是要做什么?
她转头再次看向赵雪凝,却见对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子,躺在软榻上无辜地看着她。
周氏恨不能上去狠狠抽她一巴掌,可她不能,若是真把对方打出个三长两短,到时还不知又要出什么乱子。
赵雪凝就这么半躺着吃了颗桃子,又进了些花茶,才等到平昌伯“归家”。
见对方黑着张脸见她,赵雪凝也不恼。
“伯爷,咳咳咳。”赵雪凝扶着立夏的手艰难地直起身子,“伯爷定然晓得,咳咳咳,小女为何事所来,咳咳咳!”
“你不是说有书信交于我吗?”平昌伯没接她的话茬。
“伯爷,雪凝知晓您现在心中有气,可您再是恼火我,也无需将伯府至于末路,您说是也不是,咳咳咳!”
她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封信,接着道:“上次侯府变成伯府,下次伯府又会变成什么呢?”
平昌伯听闻这话,只觉脑袋上的筋突突直跳。
“您说要伯府要是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再失了名声,那多不值当啊,您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在青山县博个好名头,回头县里的百姓给您做个‘体恤民情’的牌匾……”
赵雪凝边说,边瞧着平昌伯的脸色慢慢从怒火攻心变成了冷静沉思,心中暗道,嗯,不算蠢。
“哼,赵雪凝,你莫要耍这些小心思。”
哎,这人就是不禁夸。
“咳咳咳,您要是不松口腾出地方来,那我也是没法子,万一停了工,县里的百姓若想……”
没等她将话说完,平昌伯厉声打断:“赵雪凝!谁给你的胆子敢威胁我平昌伯府!”
“咳咳咳!伯爷,您这是,咳咳咳,您怎会这般想,雪凝区区商户,怎敢得罪伯府?咳咳咳!”赵雪凝要将心肝咳出来似的,满脸通红,眼角还往外渗着泪。
春分忙帮她顺着气,立夏难受的嘴唇直抖。
平昌伯见此情景,把心里的火气硬压了下去。
他可不能让赵雪凝在伯府出事,不然到时就算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眼下他的官职刚刚被撸了,又降了爵位,若是出了人命,怕不单是削去爵位这么简单了。
止住了咳声,赵雪凝顺过气来,又喝了口水,虚弱地开口道:“伯爷,咳咳咳,您这又是何必呢?”
“我赵家没有要害伯府的心。”
不过是想让你家赶紧倒台,不然你家那儿子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
“更没有要害您的能力。”
目前还没有,以后应该能有……
“这是青山县知县写给您的信,看了您便知晓雪凝为何就算要拖着病体,也要来伯府了。”赵雪凝让春分将信交给平昌伯。
“既然小女已经将信亲手交于您手中,那也不便多留了。”她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伯爷若有何想法,使去赵府送信便可。”
*
三日后,赵雪凝便收到了平昌伯府的书信,平昌伯已然同意腾出空间,并且告诉她定要将伯府的院墙修的好看些。
她拿着手中的信,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李寒煜坐在她对面,用双眼追逐着她的动作。
秋日的暖阳洒在眼前女子的脸上,让人新生暖意。
长长的睫羽似是小扇子般,在她的双眸下投下了阴影,双眉微弯,似是春日随风飘动的柳叶。
带着笑意的美眸中,褐色的双瞳流光溢彩,好似西域进贡的琉璃,晶莹剔透。
所谓“顾盼神飞,见之忘俗”也不过如此吧。
李寒煜收回视线,端起手中茶盏,心中不禁自嘲,本王也只是个俗人罢了。
这两三日,围在他身边的四位工匠,逐渐露出了端倪。
不管他在做什么,都会发现他们四人中的一人跟在自己身后,甚至总想方设法的带着他去酒楼。
显然是想借他酒醉后,从他口中套出些话。
对于李寒煜来说,他们四人做得太明显了些,不过他只是看破,并为点出而已。
谁知这四人的见他没反应,似是长了胆子,居然在他屋檐下偷听。
也得是有多防着他才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此事发生后,他倒是有了个主意,既然赵雪凝如此急切想知道他到底是何人,那他也无需慢慢透露了。
故而他打算这次再回青山县时,故意让徐仁到他房中,好让那四人听到些东西。
只是……
李寒煜放下茶盏,抬眼望向兀自开心的赵雪凝想,会不会吓到她呢?
赵雪凝刚巧转头,两人视线瞬间相交。
男人并未收起带着忧色的神情,依旧是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赵雪凝见他这般,以为青山县那边还有什么不妥,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李寒煜轻轻摇头,拿起手边的笔,写道:“并无,只是……”
赵雪凝见他顿住动作,有些好奇,正要往男人身边走去,却见他将“只是”两字涂黑,随后将宣纸展示给她。
见他如此,赵雪凝的柳眉蹙起,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寒煜却是放下纸笔,冲她笑着摇摇头,可眼神却带着丝惆怅。
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出自红楼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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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再去“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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