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桔推门进来,看见端着药碗的郁问樵说:“郁褚师,你果然在这,这么早就来送药真是贴心。”她头一偏,“那什么,素庄主来了,好像有急事找你,人就在门口。”
郁问樵听完话先是看了一眼莫非榆,莫非榆顺口道:“去吧去吧。”
予桔在门口踮踮脚,等到郁问樵离开房间五步之外,立马蹿到床边坐下,眯起眼质问:“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
莫非榆点点头。
予桔想抓莫非榆的手,想起她手受伤后自己捏着自己,激动得抖起腿,压着声音说:“我就说他昨晚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以前还遮遮掩掩的,这次回来那俩眼睛就跟长你身上了似的,连井棠那么迟钝的都看出来了。”
昨天头昏脑涨的,莫非榆实在记得不是很清楚,听予桔的描述回忆起一些画面,但好像并没有她形容得那么夸张。
早饭后,莫非榆跟郁问樵一起出了门,先去还鬼页,再去找一个能克鬼医的人。
驿站各处一下子清冷不少,新房门前新挂的灯笼等不到归者;路上寥寥几人贴着墙边,身子藏在墙体阴影里,脸藏在身体的阴影里,听着孤独的心跳和脚步埋头往前走。
八鬼楼气压低沉,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以前能在亮起的灯里看到多少希望,而今在寂灭的楼层之中看到的绝望便要数以倍计。
积分点的门脸上粘了好几坨干巴凝固的淤泥,里头还夹着草根,像是被龙卷风袭击过一般。柳溪儿挽起袖子扁起裤管正踩在凳子上打扫。
“怎么变成这样了?”莫非榆上前帮忙扶着凳子。
“谢谢。”柳溪儿拿了块木片撮着墙上的泥灰,“好不容易点燃的希望和斗志被轻易碾碎了,都会发疯的,金虎帮的人来得快,几下就把人架走了,所幸他们用的是泥巴,没什么伤害性。”柳溪儿语气镇静,从凳子上下来又道了声谢,放下东西拍拍手回到了柜台内。
莫非榆把鸳鸯木页放到柜面上抹平展,随后朝郁问樵勾了勾手,将两条串珠拿给柳溪儿。
“一页鬼器20分,组队者可换取0至10分。”估计是怕人忘记,柳溪儿又把规则讲了一遍。
莫非榆说:“他二……”
几乎是同时开口,只不过郁问樵先把话说完:“她二十,我十。”
莫非榆狐疑地转过头看他,“这页是你拿回来的。”
“我们之间还要分你我吗?”郁问樵歪歪头,问得认真。
莫非榆哭笑不得,“你别偷换概念。”
郁问樵揉了揉她的后脑,“我们当中需要有一个人保持第一的位置,才不会丢掉话语权。”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她倒是能接受。莫非榆暗叹一声,“行,我罩着你们。”
柳溪儿从莫非榆的串珠上取下一颗红珠,换上一颗黑珠,两颗普普通通的黑珠却是整个驿站一骑绝尘的首个一百分。
兑换好积分串珠后,柳溪儿拿了纸笔重新抄写了一份积分榜。
上榜的人没什么变化,只是分数有变化,柳棋生代替兰归成了第十位。柳溪儿的字迹工整,一笔一画都清清楚楚,别原来那张的字更清楚也更大,尤其是榜一的一行,是别人的两倍大。莫非榆摁住榜单,咧出一个请求的笑,“需要写这么大吗?”
“庄家说的,以后的都写这么大,要让人站在那条街上也能看见。”柳溪儿抬抬下巴,莫非榆顺着方向看过去,又垂着头转回来。素北乐这是算准了没人想靠近鬼楼,所以才换着法子让人知道还有人在努力,一切都还有希望。
郁问樵站在边上看莫非榆还鬼页,如今鬼楼亮灯的层数已经超过未亮的,本该是柳暗花明,高声欢呼的时刻,却没有一人愿意靠近这里。
莫非榆小跑着过来,牵上郁问樵伸过来的手,“走吧。”
从鬼楼往驿站门口的方向走,转进小巷里,正好路过之前住的屋子。莫非榆往里探了探,里面一切如常,跟她们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有空气变凉了。
两人继续往里走,巷子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两人并肩的宽度,两边的房主要是同时开门就会两门俱伤,于是左边的一排都门换到别的方位去了。
巷末的小屋邻着田园,时不时能闻到淡淡的花果香。
郁问樵叩手敲了三下门,随后直接推门步入。莫非榆左右张望,做贼似的紧跟着进去,低声问:“就这么直接进来好吗?”
郁问樵笑笑,“这个点他大抵是在睡觉,听不见敲门的。”
“我们到底要找谁呀?”莫非榆稍微恢复了音量,见郁问樵又推开了屋内唯一一间卧房的门,提着脚步踩过去。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面对屋门坐着,双手环胸,一只手紧抓着一柄缠着黑布的漆黑长剑。她觉得眼熟,视线将将滑上来,就对上了一双半隐在帽檐里的戾眸和半张黑皮面具。
莫非榆原地僵住,大气不敢出。郁问樵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打手在男子面前挥了挥,“你这刚起床的戾气也太重了。”
楚悲深吸一口气,移开眼转了转发僵的脖颈,冷言道:“什么事?”
郁问樵抬了下眉。
楚悲用余光瞥了一眼莫非榆,从怀中拿出一张鬼页,上面画着一个乌鸦形状的纸鸢,右上角写着画鸢。他把鬼页放到桌上,说“这是贪欢词的,还有一个已经还回去了。”
“你先拿着吧,要用的时候我再找你。”郁问樵沉情端视着他手中黑剑,半晌后说:“庙会要开了,这次波及甚广,我需要你跟我一起。”
楚悲眸光微动,他嗓音低沉又带着面具,还故意压低了声,莫非榆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看见郁问樵轻点了下头。神秘人有秘密很正常,莫非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靠在门口的墙上。
“素北乐早上来找我商议庙会的对策,她想让所有拿回过鬼页的人按照资历在进庙会之后随机组队,带领经验少或没进过鬼楼的人度过死局。”郁问樵说。
楚悲冷哼一声,“进死局带累赘,只会死得更快。”
郁问樵没接话,接续说:“庙会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想要更多的人活下来,互相照应是唯一的选择。以驿站目前的人员,三人带一队,会有六队,每队需要一个记号,并找机会在庙会游行时碰面互通情报。”
“这次进庙会的人数会翻倍,我顾不了那么多人。”楚悲语气平淡,看着郁问樵的眼神也不减锐利。
郁问樵扬着唇角,说:“我知道,届时我们二人需要先联系上,你的队我来带,你只需要配合我即可。”
楚悲没有说话,郁问樵灿烂一笑,“这回可以把鬼医的事告诉我了吧。”
前面的战术商讨莫非榆没什么兴趣,说到鬼医,兴致立马就来了,她微笑着走过来,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
鬼医年纪不详,据楚悲估计年纪至少在贝贝鬼之上,但他经常以孩童的面目示人,性子也似个顽劣的小孩儿,阴晴不定,一个字不对便是狂风暴雨山洪海啸,万一遇上他只能各凭本事。
关于庙会,楚悲说:千变万化,全凭心情,唯有两点不变,一是鹿壶山,二是子夜游行。
总结来说,庙会准则只有四个字:自求多福。
楚悲在郁问樵友好的“提议”下跟他们一起回院子,郁问樵不知什么时候在隔壁打扫出一个屋子,楚悲全身家当只有一柄剑和一张鬼页,说搬就搬很是利索。
回来的路上郁问樵说,这是他第一次听楚悲一天内说这么多话,小时候如何缠着他逗他惹他,都没今天这么过瘾。
莫非榆惊讶着问楚悲的年龄,郁问樵比了四根手指,莫非榆提着眉说:“四十?”
郁问樵摇摇头。
莫非榆拿郁问樵做掩体,眼神诧异地来回打量,嘴唇微张着与郁问樵眼神交流,咽下了震惊的一口气。
郁问樵把两人送回去,在院门口兵分三路,他去找素北乐和程虎细商庙会战术,楚悲回新房继续补觉,莫非榆回去跟又逢的诸位为进庙会做准备。
说是做准备,其实也没什么能做的,都各自找了一个趁手便携的兵器,装了些应急的药物随身佩戴,即便是睡觉也不要离身。莫非榆把予桔给的灵器又还给他们,午饭时几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相互提醒一边相互安慰,气氛谈不上沉重,但也轻松不起来。
郁问樵到集议堂的时候素北乐和柳棋生正满面愁容地盯着桌上的鬼楼图,程虎听到门外沉稳的脚步声立刻抬头迎了上去,“怎么样?那位兄弟答应了吗?”
郁问樵点头,将庙会的几个要点告知了三位。
素北乐凝神说:“百业庄只有我和姝乙两人,但她跟着我很危险,就劳烦郁褚师照拂一二了。”
“嗯。”郁问樵答道。
“我们金虎帮加我有四个兄弟,我带两个,素庄主带一个,”程虎努努嘴,“柳棋生你那边也多了两个人是吧,你看分给厉害的跟素庄主。”
柳棋生双手撑着桌子说:“广蛮跟素庄主,兰归跟郁褚师吧。”
“行,就这么痛痛快快的定了。”程虎开怀道。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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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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