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棠!不……”
风暴越来越近,予桔呐喊的声音如尘埃般渺小。
予桔猛咳了几声,浑浊的视线短暂地恢复一丝清明,她望着那个坚毅的背影,眼珠忽然疯狂地转动起来。余光一晃,几抹细小的红色映入眼帘,她放声嘶喊道:“我们……用红线!”
话音刚落,四人手腕上的红线便消失了一根。
攻击停止了,但风沙直至一分钟后才散去。飞蛾中的女人睥睨着四个如蛆虫一般的凡人,眼底遗憾只如流星一闪而过。
“下次见面,你们可没有机会喊出这句话。”
轻盈的声音回荡在山壁之间,乌云随灰褐色的风散去,阳光重新暖暖地照下来。
予桔连忙爬到昏倒的井棠身边,检查他的伤势,确认伤口都不致命后紧皱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长叹出一口气,“抱歉,没经过你们的同意就用了红线。”
魏可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表情僵硬,“没,没事……赢来就是为了用的……”
一旁的易方昱站起身,皱眉整理着头发和衣裳上的尘土。刚才被震出去的瞬间他贴身佩戴的暖玉将他护住,只受了轻微的皮外伤,程度跟被小猫抓了差不多。他望着不远处断成几截的石虎、扫帚、长剑,暗道一声可惜。
“走吧。”易方昱说着就要走。
“哎!”魏可刚喊出口,就看予桔利索地拿出一条绳子,将她和井棠绑在一起,半背半架着人跟了上去。魏可落在最后,看着予桔步履艰难的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
走了没多久,易方昱察觉身后半天没动静,一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三人和自己已隔了百米远。他端量半晌,无奈地从袋中掏出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轮椅。
豪华设计匠心打造,从椅身到椅轮都是顶级配置,无视各种地形,现代的外表加现代的性能,让慢慢看清轮椅轮廓的两人,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这成王椅原本是我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事态紧急,就先给他用吧。”易方昱挑眉示意了一下。
“多谢。”予桔感激道,和魏可一起扶井棠坐下。
“不用谢,这东西造价可不低,坏了得赔。”
易方昱说完又走了,他似乎很急,同行一个多时辰,魏可头一次见他走这么快,心底称奇。
有了成王椅后,后面三人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魏可看了看被固定在轮椅上的井棠,问:“我记得井棠不是有个无气纱吗?你们怎么没用?是丢了还是被抢了?”
予桔轻咳几声,开口道:“被曹娥的风卷跑了。”
魏可回想起刚才将石头卷上天的狂风,心里一阵后怕。他和予桔交替着,轮流推轮椅,大概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站在一处山丘上,已经能眺望到古树参天的枝叶,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易方昱正借着高处地形寻找水源,侧眼瞧见不远处的树下飘出几缕白发。发丝在阳光下飘舞,闪烁着点点银光,仿佛秘境的精灵为勇者指路。
易方昱瞳孔微眯,嘴角缓缓勾起。他迈步朝古树反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先去,我稍后就来。”
残月河。
一个时辰已到,莫非榆和跳梁回到上游,准备执行计划。说是计划,但这其中充满变数,所以整个计划只有八字要诀:随机应变,能炸全炸。
他们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是铜炉,左山殿被毁后,那个铜炉就被转移到了右山殿。此前他们来的时候,注意力全在救人一事上,只在一个转角瞥见一间被封锁大门,不出意外的话,铜炉就在那里面。
此时上游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群山之间回荡的只有兵器摩擦和翻找的声音。残月河中,除了必要岗位的鬼之外,其余所有鬼都被分到庙会鬼器手下,从四个方向地毯式搜捕。很明显,郁问樵越狱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主峰前,两道暗红的身影飘于空中,血骷髅空荡的眼眶俯视下方残月河,良久后,语气沉重地开口道:“如今怎么办?”
红轿面露鄙夷,“我怎么知道?他们看不住人,怎么能怪我。”
“可是两次越狱都跟你有关系,倘若鬼医先生怪罪下来,我们撇不清关系。”
红轿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不过是个爱装小孩的老头儿罢了,我们可是乌郎大人的人,他就算再生气,又能把我怎么样?若不是乌郎大人的命令,谁愿意来这破地方,难不成他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他要是在意便自己出手,赶紧把这破游戏结束了。唉……我都好久没见到乌郎大人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副新皮囊。”红轿绕着头发,骨白的脸颊上浮现出诡异的娇羞。
主峰右山殿外,两道浅淡的影子绕过守卫,迅速汇入檐下的阴影中。莫非榆身形一晃便出现在殿内,她正惊奇于变成影子的新奇体验,忽然手腕一紧,被跳梁拉着纵身跃到了房梁之上。
跳梁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非榆不禁放慢呼吸往下探去。右山殿内几只鬼正在巡逻,他们的行径路线几乎涵盖了整个殿,除了已无人的铁牢和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
跳梁四下观察一番,确认没有鬼灵的气息,拉着莫非榆再次变为影子,一头扎进墙壁的黑暗中。
残月河戒严,庙会鬼器全部出动,这里还有许多其他鬼主手下的鬼灵,即便跳梁能对付两个鬼灵,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殿内无光,漆黑的环境让影子畅行无阻,莫非榆和跳梁顺利地进入了炼尸的房间。
熟悉铜炉位居中央,八只鬼围着铜炉各坐一方,在他们身后还有四只鬼气鼎盛,就快踏入鬼器的鬼,四鬼手拿兵器,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周围。
炼尸房内的空气冰冷,若是凡人吸进鼻腔,估计用不着三秒就会把肺冻住。阴影中,莫非榆头顶一根色泽如火,坠着一面水晶镜的珊瑚发簪闪烁着淡淡光辉,将席卷而来的寒气悉数阻隔在她身体一公分之外。
离开空屋前,火瑚放心不下,便取下一撮头发变成一根珊瑚发簪送给莫非榆,上面坠的那面拇指大小的水晶镜,是为了方便火瑚随时了解这边的情况加上去的。
莫非榆盯着铜炉和里面燃烧的白火,眉头紧锁。
上次她体内爆发出的鬼力连七里堰的两只鬼灵都难以招架,可这炉子居然仅仅是挪了一点位置,可见这东西的诡异之处,想毁掉不是易事。她打量着铜炉,这炉子除了身型巨大之外并无异常,问题的关键极有可能出自于白火。
“那白色火焰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因火,庙会鬼灵螭因的本体。”跳梁神情严肃。
螭因……好耳熟的名字。
莫非榆思索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命理楼外三步桥上那个白发白肤的貌美鬼。
原来他就是庙会的另外一只鬼灵……
“因火生于天地,能煅烧炼化万物,传说只要投以足够的燃料,它就能炼出你想要的东西,螭因正是从因火中诞生的火灵。因火非正非邪,不谙世事,本是这世间最纯净的存在,但千年前被有心人利用,染上恶气,鬼帝收服后将它秘密收于藏魂地某处。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让它修出了鬼力,居然一步跨过鬼器成了鬼灵。”
跳梁清澈的眸中映照着因火光晕,“寻常容器根本无法承受因火灼烧,这铜炉应当是特地造的,已经吸食了不少东西,用不了多久就能变成鬼器,想要阻止鬼医的造鬼计划,要么杀了螭因,要么毁了铜炉。”
从跳梁的言辞神情来看,螭因仅凭因火的身份便难以被磨灭,想要杀死他几乎是不可能,如此看来他们只剩下一条路可选,可这铜炉连因火都能扛住,又该如何毁掉呢?
“倘若你已恢复鬼主之力,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跳梁冷不丁地呛出一句。
莫非榆苦笑一气,她也想啊,既然都用过一次知道它们的存在了,为什么那些鬼力又藏回去了呢?如若不然,她绝不允许有人伤害郁问樵,甚至在知道他被劫走的第一时间就会把鹿壶山、残月河全部掀个底朝天。
如今庙会开启,曹谱众鬼蠢蠢欲动,莫非榆能预感到此次出庙会后,驿站也要变天了。曹谱鬼主不可能让再他们按部就班地收集鬼页,那只藏在暗处的手也必定会有所动作,若是驿站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出现,那一切希望都只是天方夜谭。
莫非榆紧抿嘴唇,面色愈发凝重,“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尽快恢复鬼力?”
跳梁偏头看着她,说:“等从这出去,先跟我回拟台吧。”
说罢二人见八只炼尸鬼起身,从旁边的大箱子里抱回一些东西,围在炉口前议论着什么。
铜炉炼尸主要靠的是因火,这几只炼尸鬼的作用无非是看准时机往里面扔助料,莫非榆和跳梁快速讨论了一下毁铜炉的方法,在接连否决四个方案后,决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两道金光自黑影中飞出,跳梁身形如鬼魅,眨眼的功夫便将屋内十二只鬼全砍了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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