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浪狂卷,予桔拉绳刚下崖一步,脚尖还没探到落脚点,便被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整个人抱着绳索滑了一段,撞在崖壁上。
予桔!
绑在石头上的绳索剧烈抖动,井棠三步并作一步飞奔而去,却被胜将军挥起的拳头击飞数米,他只觉世界被拉成了一条线,随后整个人便撞进了巨石,将其砸出一个人形坑。轰然间巨石破裂,陷进石面的人也随之落入棱角锋利的碎石中。
易方昱迅速甩出一张线网困出胜将军,时雀拖着失魂落魄的柳棋生,速速拉起绳索下崖。
碎石堆中,井棠抽搐着呛出几口血,跌跌撞撞地继续走向绳索,伸手抓了好几次才抓到真实的那根,随后他双脚蹬地面目一狞,全身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仿佛在打开一道厚重的门。
弯折而下的绳索上,予桔耳中全是自己错乱的心跳,她微微仰头克制恐惧,感受到绳索停止晃动后,双膝微屈蹬在山壁上勉强稳住了身体,捏紧绳索继续下行。
如今悬崖上只剩最后两人了,束缚胜将军的线网已经快被撕破了,易方昱翻着快见底的灵器,眉头紧皱,“该死!”
“那谁,你先走!我要用红……”易方昱喊着,当他回头看清另一人的瞬间瞳孔一缩。
井棠跪在地上,仿若一座风化的石塑,身形僵硬又平静,他望向那根消失在悬崖边际的绳索,不知在想些什么。易方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肆意飞舞的发丝和衣摆中,听到夜风沉重的低语。
易方昱回过神来,看着那两个护住绳索的身影心底暗骂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崖边,沉声道:“我用红线。”
一阵蛾风卷来,曹娥望着下方深渊,平静地开口:“虽然没要求全杀,但如今鬼器躁动,连还没修出鬼力的小鬼都妄想占得一位,如此战果若是传了出去,胜将军的威名可要不保了。”
“用不着激我,那些鬼若是想取代我,我随时恭候。”胜将军冷哼一气,振了振双臂,“一群**凡胎而已,想完好无损地从这下去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下面还有那些大家伙在。”说罢,胜将军不知道从那拿出来一个酒缸,瞥了一眼崖上的两具尸体,喝着酒往树林深处去了。
曹娥见状撇了撇嘴,驱使飞蛾组成一道利刃向绳索砍去,蛾刃散后,曹娥看着那毫发无损的绳索,似乎并不意外,自顾自道:“还真是个固执脾性,也罢,但我既然来了,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曹娥勾起嘴角,无数灰蛾倾巢飞出,眨眼间山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将天地连成一片,不时飞出风轨撞向崖壁,犹如炮鼓之声。这阵风来得急去得也急,在风浪停止的瞬间,遥远且微弱的惊呼惨叫声冲上悬崖,接踵而至。
易方昱甚至连绳索都没抓紧就遭遇了狂风,身体顿时失去控制,急速向下坠落。风声如潮水般呼啸,用力牵扯着他的头发和衣角,他喉咙一紧,有些无力地闭上眼,将身体彻底交给风。
没过多久,本该砸到地上的的身体忽地触到一个极具弹性的东西,就像落到皮鼓上的豆子一样将人弹了起来。
易方昱猛地睁开眼,屈臂护住头脸,整个人又弹了几下后才停下来。晕眩感忽然窜上头顶,易方昱强忍着恶心坐起来,憔悴地看着身下像逃生气垫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是个弧面,肉粉色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灰青色绒毛,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巨大的动物肚皮,而此刻的他就像豌豆公主一样,坐在一张宽大柔软的高床上。
“井棠?你往左边来,这儿可以下来!”
易方昱顺着声音爬到肚皮一角,像滑滑梯一样从巨兽胳膊上滑了下去。
予桔看到是易方昱,眉头先是一皱,仰头张望了一会儿却不见任何动静,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扭头拉住易方昱,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不安,“井棠呢?”
残风吹散盘踞在裂谷中的迷雾,成山的巨兽尸体展露在众人面前,估计是坠落时的风太过猛烈,此刻余风吹到脸上全然没有感觉。
易方昱没有回头,那个叱咤名利场的贵公子第二次碰到了令他棘手的场景,若此刻兜里有一包烟该多好,但是没有,他只能猛吸一口掺杂着血腥味的空气,然后缓缓吐出。
“……节哀。”
予桔的耳边好像空白了几秒,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节什么?我是在这儿接他呢,他人呢?不是说就跟在我后面下来吗?他……人呢?”
易方昱没再说话,在旁边安顿完众人的素北乐走过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长夜漫漫,裂缝后的天空只透出一小半的寅字,素北乐望着远在天边的悬崖,良久后闭上了眼。
“……”
予桔颤抖着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脱力地倾倒下去缓缓跪坐在地上,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攫住,沉闷又窒息的疼痛感像风暴中心的海浪,无休止地冲击着。她用力捂着胸口,神情呆滞地望向头顶,眼泪一颗颗滑落,洇湿鬓角,成了整片裂谷中最冰冷的存在。
“我要回去……他一定还在上面,他在等我救他……我要回去……”予桔晃悠着站起来,走向那三根如柳条般摇摆的绳索。
素北乐轻声走过来,将予桔环入怀中,那张平静绝望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埋在素北乐胸口失声痛哭起来。
悲伤在弥漫,自上灌下的风在拂过她们时,也放慢了脚步。
柳棋生靠在巨兽的尸体旁,将手中的弹弓越握越紧。
“棋主。”时雀唤道。
柳棋生缓缓看向前面抱在一起的身影,“……让她们再缓会儿吧。”随后他又看向一旁迷茫的众人,叹出一口气,“你守在这儿,我先带人进去。”
数十里外的鹿壶山上空。
一道星光破空而出,莫非榆几人望着下方偌大的鹿壶山,泛起了愁。
“也不知道那三个点那个才是对的,有楚悲在的话,应该能找到吧……”莫非榆思索着,说道:“小瑚帮我找找,看人都在哪。”
水晶镜凭空而现,仿佛一直在藏在空气中,无数水晶棱自镜中如烟花炸开,向大地坠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水晶镜中显现出一个裂谷,谷底有一座黢黑的山,旁边还有许多移动小人,画面播放了不出五秒,又切换了场景。那是一片血红的雾气,中心被黑气搅动翻滚,不远处有一小块空白,里面似乎有两个人。
“大人,眼下就这两处有人了。”
莫非榆嗯声道:“跳梁,能拜托你去裂谷吗?或者让小瑚随你一同去?”
跳梁瞥眼道:“用不着,这儿没鬼能打过我。”说完,跳梁便化作一道金光跟着一颗水晶飞走了。
莫非榆凝眸盯着镜中的血雾,嘴角的弧度消失,“小瑚,你跟我们去血雾。”
裂谷谷底。
柳棋生带着仅剩的三十几人钻进裂谷深处一个翘起的地缝中,绕过一片从一两米到数十米高的黑色岩柱林,止步于地底断崖前。
断崖下方千米远是一条缓慢流淌的熔浆河,站在此处看去就像是一条发光的红绸,体感上也没有想象中的灼热。崖边有一条天然形成的熔岩悬桥,约莫一米宽,只不过这座桥仅有半截,而且全靠一个端点支撑着,看起来随时会塌,根本不像是人能走的地方。
一群人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别的路,一时间更深的绝望浮上心头。
“没路了?不可能吧,我们拼死才走到这来,不可能没路,要不再找找?”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山顶……鬼医是骗我们的!他可是鬼!我们居然相信鬼说的话……这场庙会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
“都闭嘴!”柳棋生喝道,“既然楚悲给出的地点是这,那出口一定在这。”
“你这么知道他说的就是对的?这地方根本就没有路,说不定他就是……”那人话没说完,一个棋门成员的刀便已经贴上了他喉咙,刀上残留的血腥味让那人毛骨悚然,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你们可以质疑,也可以不跟着我,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柳棋生说完正欲往断桥去,就看见时雀四人跑了进来。
素北乐皱眉,喘着气问:“怎么都站在这儿不走?”
“素庄家,不是我们不走,是没路了呀,会不会是搞错了?”
“不可能。”素北乐斩钉截铁道,“如果不对,那些鬼不会追得这么紧,一定是这里。”素北乐四下扫了一圈,看到悬在火热红光上的断桥,目光一凝,迈步向断桥走去,“没时间犹豫了,我先来。”
一只飞蛾悄然汇聚成一道人影,曹娥望着面前错愕又惊恐的凡人,一脸委屈,“我也想放你们一马,可是眼下庙会不受鬼医先生管了,新接手的人不想放过你们,我只好又回来了。唉……我只是一个办事的,本来睡不成觉就够烦的了,所以你们也别反抗了,我保证我下手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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