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将士们长途归来,身心俱疲,本想当晚设宴的东蜀王在众口劝说之下,改为了明日。
姜望锋和井棠,还有一些伤势较重的士兵直接被抬进了王宫,由御医专门诊治照料。两位伤势极重的功臣,无法违抗王令,只能再等一天,就一天,就能去见在王城等待他们的心上人。
庆功宴从大殿摆到宫门,华灯高挂,歌舞作陪,酒杯相碰,欢喧声不绝于耳。欢喜的气氛绵延到整个王城,东蜀王下令举国同庆,于是即便是白日的王城,也处处歌舞升平,尽显盛世安乐繁华。
“我们望锋如今也是骁骑将军了,你父亲九泉之下也定为你骄傲。”东蜀王说。
“王上与大将军的信任栽培之恩,望锋永不会忘。”
东蜀王走下高台,前去扶姜望锋,和颜道:“此次骁骑将军功劳不小,你可还想要什么赏赐?”
姜望锋面上已是难以掩饰地开心,还故作矜持道:“臣,想请王上赐婚。”
“哦?可是许侍郎府上千金?”
姜望锋诧异:“......王上怎知?”
“早就听闻你二人之事。孤与忠武侯情同手足,也算是你的长辈,许侍郎府倒也勉强配得上忠武侯府的门楣。许侍郎今日告假,不过想必他也不会推拒,你二人的婚事,孤准了。”
姜望锋大喜,“谢王上恩准!”
觥筹交错,大臣们相谈甚欢,殿外的士兵们头一次见识如此盛大奢靡的宴会,大口大口,酒肉不断,不亦乐乎。井棠和魏可也像是饿急了,在军营里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东西,现在能吃到满汉全席,真是什么也不顾;倘若不是宫里的东西不能外带,井棠真想打包一些给予桔尝尝。
“恭喜将军得尝所愿。”魏可举酒相迎。
“哈哈哈哈,井兄已有佳人,魏兄也要加把劲。”姜望锋回敬一杯,一饮而尽。
魏可干笑道:“我不着急。”
“我打算选个最近的吉日,尽快娶她过门,届时你们可都要来吃酒啊。”姜望锋面颊微红,笑容满面。
“婚事礼节繁多,会不会仓促?”魏可问。
姜望锋摇摇头,道:“我和她都不在乎繁文缛节,她已经等我数年,如今正是兑现诺言之时,而且,我早就开始准备了哈哈哈哈。”
井棠似乎很懂,“看来是万事俱备,只差女主人喽。”
“井兄懂我!”姜望锋伸手与井棠碰杯对饮。
宴席已经进行了近三个时辰,姜望锋归心似箭,与几位将军大臣敬酒拜会,同东蜀王禀明后,便告退离宫,回侯府向母亲报平安。
天色半白半黄,城中四处装扮红绸红灯,喜气洋溢。姜望锋和井棠魏可在马车中伴着熙攘喧闹的街景,沉入绵软的酒意。
侯夫人见儿子平安归来心底甚喜,想再多说说话,但见他心思早就飘走了,便放他先去做他想做的事。
从侯府到许府驾马车需要一刻多钟,为贺东蜀战胜,街上人来人往,就是抄近道,也走了两刻钟。
正是欢庆之时,整条街上只有许府大门紧闭,无声无息。
姜望锋手里拿着庚帖,兴奋地敲门,听里面传来脚步声,迅速整理仪容,左右转头向井棠和魏可求证自己身上是否还有不妥。
许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里面的小厮探着个头出来,看到是小侯爷,立刻低头躬身行礼,“小侯爷。”
姜望锋嗯声道:“许大人呢?听说他今日告假在家,可是身体不适?”
小厮一脸为难,不敢抬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我自己进去吧。”姜望锋说着推开大门,阔步迈进。井棠和魏可后一步跟上,两人察觉那小厮不对劲,还想观察,第二步就撞上了前面人。
“姜兄,你怎么突然停下。”井棠两眼一花,揉了揉,慢慢睁眼。
白纸贴窗,白花挂墙,清冷肃静得连风都不肯在此停留,空让条条白绸死气沉沉地垂着。许府下人一律男着灰褐色,女着浅绿,眼前低头走着的人却是清一色的灰白。
“这是?”井棠疑惑道。
小厮不敢再隐瞒,两眼一闭,低头颤道:“回大人,大小姐病逝了,今儿是头七。”
姜望锋根本没心情没听完,更不想听,心一沉,提步朝许青芒的院子跑去。
许夫人离世后,许青芒不想日日面对与母亲留下的回忆,便搬到了偏院。她那个院子远比不上之前的,只胜在一个清净。
许照文娶了后妻,生了一双儿女后便越少对大女儿关心,虽是没人为难她,但姜望锋知道,她过得并不好。这几年他在战场上拼命立功,为的是早日回来兑现承诺,尽早尽快地将她娶过来,这样就算他赴边征战,有母亲在,也就有人帮着他保护她,对她好。
可是,她躲清净的院子,现在黑黑白白聚了好些陌生面孔,都挂着讨人厌的哭丧脸。
偏院里跪了好多丫鬟小厮,许大人和后妻,二少爷,三小姐,这些极少来偏院的人聚了个齐。
有许照文在朝为官,镇**战胜即将凯旋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许府。许府上下谁人不知许青芒大小姐与骑郎将姜望锋青梅竹马之情,更知骑郎将英勇善战,杀敌果决,手下亡魂无数。这些人见姜望锋来了,一个个面带惧色,跪在地上,很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小侯爷......”许照文站在灵柩前,没底气道。
姜望锋听不到,他走过来路上心里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他只想见许青芒,但害怕她不看自己,记恨自己。
灵柩半合,躺在里面的女子面色苍白无力,一头黑丝散在两边,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全身上下除了头上一支黄玉簪子,找不到一点生气。
“什么时候下葬。”姜望锋呆呆望着许青芒脆弱易碎的脸。
许照文犹豫着说道:“明日酉时。”
“为何不是今日?”姜望锋抬头,眼里血丝密布,恨意悔意充斥。井棠和魏可看过姜望锋杀敌时的眼神,虽然不太恰当,但相比起来,杀敌时的姜望锋好像更温柔些。
“头七下葬乃是祖制,为何不是今日!”
许照文正色的脸上,只有发红的眼睛能捕捉到一丝哀意,“边关战乱多年,君臣忧心,如今镇**凯旋归来,王上大喜,令举国同庆,贺祝三日。这几日只能红不能白啊。”
“尽是胡扯!”姜望锋虽嘴快先骂了出来,但他知道许照文说的不无道理。
王上下令庆祝,家家张灯结彩犹如过年,谁敢在此刻上街吹丧号,撒一地纸钱?其实他心里也庆幸还没有下葬,否则他恐怕都赶不上见她最后一面。但许照文身为父亲,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实在忍不住想骂!
“你们走吧,从前不见你们有多热心来看她,现在掉的又是什么眼泪!”
“小侯爷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青芒的长辈,理应送她出殡。”许夫人说道。
“假情假意,不需要!”
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早就想跑了,但主子不走,他们就不能先动,缩成团瑟瑟跪在原地,好几个丫鬟眼泪都憋出来了。
许青芒喜欢明亮温暖的颜色,衣柜里从来没有白色的衣裳。姜望锋看她身上这一身白衣,越看越不顺眼。
“还请许大人将露儿的庚帖交予我。”
许照文能听出姜望锋一点没在开玩笑,为难道:“这......不合适吧?”
“王上已为我二人赐婚,从现在起她是我侯府的将军夫人,她的后事有我忠武侯府来办,许大人既不想办,就不必操心了。”
许照文无言。又是王上,又是忠武侯,又是骁骑将军,哪一个他都惹不起,也不想惹,只能遣人去将许青芒的庚帖拿来。
放下庚帖后,许照文定神看了看许青芒的牌位:许氏爱女青芒之灵位。哀叹一声转身离去了。
“这院子总算清静了......”姜望锋说着,抚摸着许青芒的脸,似乎是怕她凉着,想让她多感受到一点温暖。
井棠看着跪作几排的人跟着各自主子四下散去,哀叹一气,转头回来才注意到站在墙边,穿着打扮不同的两人正看着自己。
千言万语唯有拥抱才能化尽。
井棠走上去,一把拉过予桔,紧紧扣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予桔,我好想你啊。”
予桔轻轻拍了拍井棠的背,凑在井棠耳边小声道:“我也想你。”见井棠迟迟不肯松手,她强行把人推开,使了个眼色,“哎呀,你看看场合。”
井棠委屈地哦了一声,贴着半个身子乖乖站在予桔身边,两手拉着没肯松。
几个人眼看姜望锋在许青芒灵前一动不动,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莫非榆走上前,轻声说道:“这是青芒托我交给你的。”
姜望锋缓了神,视线移到莫非榆递过来的木盒上。这是他送给许青芒的定情礼物,为什么要还给他?是不想拖累他,让自己在她死后另寻良人吗?
他盯了半天,一点也不想接这个盒子,不接的话是不是他们的情就还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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