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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秀媛从不跟盛汝真提梁家人,但从两人关系上课却离婚收场的结局来看,恐怕梁知平的家人并不好相处。之前小鹿的记忆里也一样,梁知平带她回家祝寿,他的亲兄弟梁知华却暗地给想给小鹿找对象,否则小鹿不会摔倒,盛汝真也不会穿过来。
“我跟你一起。”
盛汝真觉得梁知平不一定应付得来。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替梁知平出头,哪有女儿在前头冲锋陷阵爸爸在后头乘凉的,盛汝真想近距离看个究竟,回头好讲给盛秀媛听,让盛秀媛心里有个数。
教师宿舍还有别的老师在住,梁老头来时梁知平不在,总不好让他一个老头儿站大太阳底下,隔壁的任老师就先请梁老头到他宿舍里先坐着。
梁老头高高瘦瘦,失了水分的面皮耷拉着,勾勒出一张刻薄恣睢的面相,他头发理得很短,穿着倒是体面,身边还跟了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一看见梁知平,梁老头没开口,女人就先求上来了:“大哥,这都一个星期了,你到底啥时去派出所把知华接出来啊!家里的活多,没个劳动力都不行,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吧!”
盛汝真在小鹿的记忆里见到过她,梁知华的老婆胡娟。那个“相亲现场”,胡娟也在。
之后的事盛汝真不是很清楚,盛秀媛没同她说过,听起来梁知华应该是被公安抓了,当时小鹿摔了脑袋,流了不少血,盛秀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梁老头面相不行,在长子跟前却很会装模作样,他叹了口气附和道:“是啊知平,你就这么一个亲兄弟,你还真要害他坐牢?一家人有啥话不能坐下来慢慢讲,非要闹成这个样子?”
梁知平被他爹拿捏了小半辈子,胡娟会哭梁老头会说,两人一唱一和,直接架得他下不来台。不仅如此,连任老师都帮忙说话:“是啊老梁,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兄弟也是为了你好,可能方法用错了,但心是善的。而且你瞧,这不阴错阳差,你闺女病都好了。”
梁知平不知怎么回话,脸涨得通红。
梁老头再接再厉道:“你兄弟干出这种事,我也恼火,可家丑不好外扬,咱自家的事闹到派出所去,还是在我的寿宴上,知平啊,你媳妇她指着鼻子骂我,你让爹的老脸往哪儿搁?”
梁知平当日在场,自然记得盛秀媛是如何气急败坏,当着所有客人的面给梁老头好一顿骂,梁老头见他态度略有软化,又说:“等老二出来了,我亲自押着他上门给你媳妇还有小鹿道歉赔罪,你看这行不?”
“大哥你就应了吧!”胡娟跟着苦苦哀求,“梁知华推小鹿是不对,可要是没他这一下,小鹿也不能好全乎了哇对不对?这还不能抵消吗?”
盛汝真一听就知道梁老头在撒谎。
他根本就不喜欢孙女,尤其梁知平跟盛秀媛结婚十几年只生了小鹿一个,反倒梁知华跟胡娟家有三个男娃。从来对孙女不咋关心的老头,过寿前突然说想孙女了叫梁知平带小鹿回去给他看看——诓谁呢?
只怕梁知华给小鹿找对象的事,梁老头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他这两个儿子,梁知平争气有出息,却只生了个傻闺女。梁知华偷奸耍滑爱占小便宜,却给老梁家添了三个大胖小子,梁老头的心早就偏了。
尤其盛秀媛还给小鹿改了姓,女娃本来就是外人,改了姓更是跟梁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他找盛秀媛没用啊,盛秀媛根本不愿意和解,她巴不得梁知华多判两年,所以只能找梁知平。
不管咋说,梁知平是小鹿的亲爹,他要是愿意去派出所保人,梁知华说不定就能出来了。
本来梁知华刚被抓胡娟就想来市区找梁知平说情,梁老头把她拦下了。他了解长子,大儿子耳根子跟心肠一样软,刚出事的时候必定最恼火,这时去求情指定没用,说不定还会让长子觉得他偏心,但过个几天,等长子气消得差不多了再上门,兴许能成。
事实证明,梁老头的确很会拿捏长子,要不然也不能嚯嚯的盛秀媛跟梁知平离婚。
盛汝真亲眼所见,梁知平真的动摇了!
这时梁老头再度祭出大杀器,年过半百的人了,居然愿意朝小孙女低头,颤巍巍地走过来,还往兜里摸出了一沓子钱:“小鹿啊,爷爷这回来得匆忙,没能给你带啥,这点钱你拿去买糖吃……”
盛汝真扫了一眼,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毛票儿,加起来能有十块就不错了。
梁老头向来说的比做的好听,他恨不得把他的二儿子一家都塞给梁知平养,哪里乐意给小鹿花钱。在小鹿的记忆里,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老头很不喜欢她,所幸盛秀媛把女儿保护得很好,梁老头根本没啥接近小鹿的机会。
盛汝真手一伸,把梁老头手上的毛票儿全接了,钱一到兜里,她立刻双手捂住后脑啥带着哭腔下蹲:“头疼,爸爸,小鹿头好疼!”
眼泪说来就来,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梁知平乱糟糟的心思瞬间被压住,他一把扶住女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天的情景,被吓了一跳的梁老头顿时急了,他话还没说完!
嘴一张,盛汝真顿时哭得更大声!
皮皱发苍的刻薄老头跟稚嫩单纯的小姑娘,怎么看都觉得后者更可怜,尤其盛汝真是那种小孩子哭法,梁知平本就爱她,看她哭成这样,简直心如刀绞。
什么爹啊兄弟啊侄子啊,通通抛到九霄云外,梁知平手忙脚乱地把闺女抱起来就往外冲,连跟梁老头打招呼都不记得。
苦情戏没唱完观众就跑了个没影,自己还活活搭进去七八块钱,梁老头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钱花在男孙孙们身上,买零嘴买玩具他都不心疼,给傻孙女花,梁老头能小气到三天吃不下饭。
梁知平一走,胡娟便不哭了,她皱着眉问梁老头:“爹,咋办啊?知华还等着咱呢!”
梁老头没好气道:“还能咋办,在这等!”
反正他是不会跟上去的,他这傻孙女打小跟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一样,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要是跟着去了,他还想给老二说情,那当爷爷的不得花钱表示一下?不如留下来,老大晚上总得回来睡觉。
任老师的福报来了,刚他是好心才让俩人进自己屋坐着等的,结果这老梁宿舍门都没开就抱着闺女跑了,留梁老头跟胡娟无处可去又不愿意走,直接跟没事儿一样进了任老师宿舍,瞧着是要等梁知平回来的样子!
任老师:……
梁知平满脑子都是闺女喊脑袋疼,他慌里慌张的抱着人冲到校门口,把小鹿往自行车后座一放,抬腿上去就开始蹬。
盛汝真什么也没说,就在后座时不时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唧声,听着可怜极了,于是梁知平越发卖力蹬自行车,总算满头大汗的到了医院门口后,就看见有一双小鹿眼的女儿怯生生望着自己,绞扭手指,可怜巴巴地说:“我,我又不疼了。”
梁知平根本没往女儿骗他这方面想,哪怕盛汝真说不疼了,他也坚持要带她去做检查。
他身上有钱,这钱与其全给梁老头还有梁知华一家,不如花在小鹿身上。
省院的刘医生见盛汝真这么快便回来复查,差点以为她又有哪里不舒服,检查过后才确定是虚惊一场。
梁知平再三询问,确定女儿这次头疼可能只是后遗症,慢慢养养就能康复后,这才放心。
被盛汝真这么一闹腾,他直接把梁老头给忘了,紧赶慢赶回了补习班,原本对他的迟到喜出望外的学生们正高兴,就被梁知平告知因为自己来晚了所以晚上多上一节的噩耗,集体变成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
盛秀媛这段时间下午下了班就跟吴桂菊去摆摊,等她回家天早黑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梁老头跟胡娟进了城,她只感觉梁知平送女儿回来时眼神略带飘忽,似乎不敢跟自己对视。
看他这副死样就来气。
盛汝真从兜里掏出梁老头给的那把毛票儿,递给盛秀媛。
盛秀媛习惯给女儿塞点零花钱,但也就块儿八毛,这一大把,她吃了一惊:“哪来这么多钱?”
盛汝真作天真状:“爷爷给的,说让我买糖吃。”
盛秀媛立时眼一眯,梁知平慌忙告饶:“秀媛,你,你听我解释!”
盛秀媛横了他一眼:“进来说。”
梁知平每回来都很想进门,可没有哪次进门像今天这样让他心里直打鼓,而盛汝真,一回家她就被哄回了房间,她很自然地忽略了梁知平求救的目光,施施然把门一关,并在不经意间碰掉了打扫用的鸡毛掸子。
盛秀媛瞧见了,她走过去把鸡毛掸子拾起来,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始终拿在手上没放下。
随后告知梁知平:“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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