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赐婚???

元夕日浓烈的焰火味尚在鼻息萦绕,关禁了八个月才得放出来晃荡的一颗心还未收起,晏纾便听来一个足以让她猝死原地的消息——今上欲下旨将她嫁给靖宣侯府的独巴丁!

“哪个癞口生疮的王八羔向陛下进的谄言?居然要我堂堂昭国公府金枝去配他气数见尽的靖宣侯府的什么……野地里生养的世子!”

收回望梁的怒目,晏纾“啪”一掌拍响榻上小几,几上两盏清茶震得一哆嗦,溅出来一片。

太欺负人了!

晏纾顺了顺闷愁的胸口,感觉自己有生以来就没这般心堵过。

虽说她已及笄,按大玥朝规制正适婚,可以着手准备相看良婿了。

晏纾却认为早早嫁作人妇非她此时追求。

皇亲勋贵,珠光灿灿的豪门贵女,全京都深门闺秀的“楷模”,她要做的是吃遍天下,玩遍山河,等浪没劲了之后再考虑选夫之事。

身为一个集父之儒雅,集母之秀俊的长得人模人样的少女,她也曾像其他女儿一样卧枕怀春,在寂夜里幻想来日与自己红帐相亲的男儿的模样。

——他生得雪雕玉琢,目潆秋波,眉鼻挺峻,齿皓唇丹,风一过,青袂翻飞,三千青丝乘风起……

想想就很好欺……好揉好捏。

晏纾痴臆着,不禁眼角弯了,秀长玉颈间透出低哑的笑颤。

“阿姊,你怎么了?”对座一个清肃文雅的少年淡淡问道。

收起神思,晏纾敷衍:“无事,气不过。”

气不过会春洸满眼,两颊含娇?

晏衡疑而不追,顺着话宽慰:“阿姊先莫激动,我也是从爹书房前经过时听到他与娘谈话才知道皇上要给靖宣世子赐婚之事,不过听爹的意思,此事好像还在议,京中多少贵女,不一定就是你。”

“晏衡……”晏纾眸色一冷。

“阿姊。”

“你是不是在深宅里待久了,脑子也不大好使了?”

“我……”晏衡顿时黑了脸,阴沉沉地看着眼前跟自己共用一副面孔的女子。

心头一梗,遂在心里唧咕:“你倒好意思说这话,若非你常偷穿我的衣服溜出府去撒野,我至于老实守在府中不得出门么?!”

关于这个孪生姊姊的荒唐事,十册寸本都书不尽。

晏衡已经无力赘言了。

瞧见小弟“乖软”无辩,晏纾召唤出心底里长者惯用的老鸭嗓,道:

“咱们家什么背景,”左手一抬,“娘是书香清流的秀贤;”右手再一抬,“爹为辅政吏首中书左丞;”双手一拍,声音提高两个调,“姑母更是天下贤妇楷模,位正中宫的国母。放眼全玥,哪门哪第不想来巴结咱们家?”

“还不一定就是我,哼,我估摸着必定是夏侯如鸢那妖妃朝陛下耳朵里吹的枕边风——靖宣侯在西疆病故,留下个空落落的靖宣侯府给他那野生野养的独苗苗,夏侯家族亲单薄,往后她再没有嚣张的资本,趁着眼下陛下疼怜她身怀龙种并失亲悲惨,她还不赶紧拉住京中最亮的金门环罩罩?”

“听阿姊如此一分析,那你将要嫁给靖宣世子的可能性还真的大。哎……靖宣世子真可怜!”说罢摇了摇头,端盏入口……

“衡衡,几日不掸,你皮痒了是不是!”晏纾一把抢过少年指间温茶,仰头便听“咕噜咕噜”几声,干净灌入自己腹中。

晏衡啧啧,清澈的桃花眸里划过一丝嫌弃。

重新翻过一只碧玉杯,自倒一盏。

从容婉柔地吹了吹上浮的白气,浅浅叹了一息:

“不是我说阿姊,你到底是个女孩儿,总是这样……潇洒豪爽也不是个事,天地生万物,讲的是阴阳调和,经纬有序,这到了婚姻中,便要遵衡男外女内,夫刚妻柔的相处法则,你看看你,整日扮成我的形容出门跟京中那些纨绔流痞勾勾搭搭的,若哪天让人拆穿了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婚事怎么办?”

晏衡说完,亲姊脸上已见青红之色在交织。

“叨叨叨叨,烦死了。”一把提溜起白袍端雅的少年,“走走走,嘴碎得,吴婶的雀舌糕吃多了吧!”

人一推出门,即听“嘭”一声。

两个眨眼后,门“吱呀”响起,“臭衣裳拿走。”

门再关再开,晏纾又道:“那个……夏侯什么东西的,你帮我去问问是哪路货色,既要求亲,必要来京,你问问他几时来京?还想娶本小姐,呵,侯府世子……看我不把他揍成烂柿子先。”

晏衡虽也不知那生在京城,长在西疆的靖宣世子是怎样的儿郎,只光看着自己亲姊这架势,他若来京,想必不会有好果子吃。

自七年前起,京中便传播开一首关于晏家的童谣:

墨香佳侣结芳华,二春喜抱龙凤娃,羞花长女深锁墙,顽子撩袍踏阎王……

世人皆道晏家千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端淑千金,世家贵女中的活榜样,却不知温婉持礼的大家闺秀其实是他,晏家二公子在扮演。

而那个昨儿揍了王家公子,今儿又捶了李家少爷的混世魔王实则是他一胞同生的姊姊在作怪。

晏纾到底有多能作?家祠里头油滑光亮的祖宗牌位、雕牖刻壁都是她受家法后的功劳。

而香案上那柄翘刺的竹戒便是见证。

娘常说,若非晏纾是她看着诞下,每日照看,又与儿子长的一模一样,她简直不敢相信两个沉稳雅正的人能生出一个狂野无羁的孩子来,还是女孩那个。

观遍家中血亲,世子兄长谦良端方,是世家子弟中的典范,初入朝堂便深得各前辈赏识,前途无量。

叔父沉敛智达,是三少之一的少师,因太子尚幼,课时轻减,他整日只管与自己的爱琴作伴,与三两好友对弈,天云悠悠,好不快活。

姑母为一国之母,□□端庄自不消提。

反正整个家里就找不出一个像晏纾那类性情的——霸道、无理、蛮横、死不悔改……

抖貂裘披上,晏衡朝门内道:“阿姊,这等……”

满城闲逛的美事。

招打的话他不好再提,只道:“……要事,你何不亲自去?”

“女人的痛苦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懂。”

“到底谁更臭?”翩翩佳公子腹诽,“又到嚎几天的日子了吧!唉——”

翌日傍晚,晏纾在丫鬟的服侍下用过晚饭,在院中瞧了会正当盛的绿梅,还没消好食便抱着腹钻进被窝里蜷了。

每回月事造访,她都会疼得死去活来。

想她可是京中子弟眼里力拔山兮的豪气万丈的晏“公子”。

身量虽单薄,一把撂倒个八尺大汉却根本不在话下。

平时老娘的戒尺在掌心抽得啪啪响也没眨个眼,棒子在屁股上拍个十几杖从不哼一声……

偏偏到了这事儿上,再威武的气性都能给她捣碎了!

小腹就要给她捣碎了!

晏纾哼哼着,翻来覆去,活像一头火架上翻烤的乳猪,额上很应景的冒着细密的“油珠”。

两个丫鬟分工熟稔:一个用温湿方巾轻柔地拭去她额鬓冷汗;一个小心翼翼喂她喝下止痛药汤。

“二叔请来的那白毛老妖到底行不行啊,这药都喝三个月了也没见把我行经痛的毛病医好一点……嘶……呃……”

“小姐,”见晏纾缩成个卷起来的穿山甲,落落忧心得直跺脚,一身力气无可使,只说些无济的话,“要不婢子给你揉揉?”

“别了。我这样会好受些。”

“哦。”

“牵机公子说,妇人行经痛是个人体质引生,不是病,给您配的药只能起到调理作用,让您以后不会遭太多罪,眼下的痛是止不了多少的。”蜜蜜缓缓拨舀着药汤,“药不能停。来,小姐。牵机公子还说,妇人这点事儿再过两千年也无可医。”

一个听名字就毒得不得了的白毛怪知道什么两千年后?!

装神作怪!

嘶……

腹下绞痛阵阵袭来,痛得晏纾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想着以后不再受这份无处可怨的大罪,她强撑着坐起,夺过臭味浓郁的药汤,一口饮尽。

裹软衾睡去了。

……

混浊药味闯进一丝舒心的清香,她忽然清醒。

朦胧转过脸来,就见一个肃雅明俊的少年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自己。

“我一早出去打探夏侯云青的消息,回来路上经过卧春风,看见他们家今日新出了一款新酒——醉忘川,说是甜口的,你不是爱吃甜酒么,就进去给你抢了两壶。”

说着,手里晃出两只白陶酒壶。

酒!!!

晏纾歘地眼睛一亮。

“给我尝尝。”白皙的手从被沿缓缓探出。

晏衡打开壶塞:“你让落落和蜜蜜藏好,别让娘发现,她若知道我偷偷给你买酒吃,我就死定了。”

“还用你说。” 晏纾捞走酒壶,小嘬一口,砸吧砸吧嘴,味道干冽清甜。

一股冰凉顺喉而下才片刻,胸腔随即便有一阵温辣蔓延开。

“不错,烈度适中。正好能麻痹一下我。这世上最懂晏纾的男人,非晏衡莫属。”

“听来并非什么好事。你以后少冒我名出去惹事,弟弟我就感激不尽了!”

晏纾呵呵道:“好说。好说。”

常听老人们说:人生于世,能有个同血同脉的亲人当算得人生一大幸事,而再能与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共度余生,又是一大幸事。

晏纾以为,光有一个同血同脉知冷知热的弟弟其实就已经是极幸运的事了。

外头的男人嘛,最多也就能找来暖暖被窝,揉捏揉捏,论懂心疼人终究是比不得同生同长的血缘亲人的。

尤其是晏衡这种:又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又听话……主要是反抗无用,冷脸又不冷情的怎么看都心舒的雅公子,最是万里挑一的弟中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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