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一眼注意到那个脸生的女人，她独自走到道具组中间，不搭理任何人，也没有人管她。
“哎，你，哪边的？”
没有第一时间就驱逐是因为——她虽然尽量低调，但口罩上方眼妆精致，而且一袭黑色风衣考究体面，方框眼镜后藏不住学识和涵养。
他以为她是哪个官方媒体的人。
今天是主演的杀青戏，按惯例会有记者采访。尤其这部戏有政府文旅宣传的意义，当地的晚报来探访，是合情合理的事。
女人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张工作证，晃了晃：
“游城晚报。”
他于是同意了她在现场观看：
“你在这看看就好，不要靠近，不要拍摄。”
女人点头致意，表情依然冷冷地，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片场。
“咔——”
砰的一声，礼花爆鸣。
在场从导演到场务人员一齐发出震天的掌声和欢呼。
许抒悦一愣神，漫天的宛如应季的桂花，碎金般飘扬，落在她发梢。
最后一幕戏也终于落幕。
对手戏的男演员向她鞠躬道谢：
“感谢许老师，我受益匪浅。”
几个配角女演员轮流和她握手拥抱：
“加个联系方式吧许老师。”
“许老师太灵了。”
许抒悦披上助理递来的外套，在监视器里回看刚才那一幕戏，听到旁边的连连夸赞，双手合十，谦虚地连连道谢。
现在应该是可以接受采访的时候了。有几家媒体已经带着设备围了上去。
副导演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刚才那个女人。
奇怪了。
“许老师，回到家乡拍摄有什么感受吗？这几天有没有吃桂花糖呢？”
“下一部戏定下了吗？是什么风格可以透露吗？”
“斯塔瑞丽九月刊会是外景吗？有没有可以透露的呢？”
“小许，《忘忧》马上就要大结局了，三个月前发布会发生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都还是一个谜，很多人说你跳海，是真的吗？”
场地内的气氛骤然冷下去。
大家一致看向那张稚嫩却过分昂扬的脸。
冒进的新人。
昭昭不客气地喊话那位记者：
“这里是《折桂》剧组，麻烦分清场合好吗？你们澈厘以前是很懂礼貌的，现在开始走营销号路线了？”
这位新人来自近年不温不火的老牌媒体澈厘，看来打定了主意要一条爆款新闻：
“小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顾先生的身份的？”
方茗按住昭昭去抓那人的麦克风的手，暗示她不要冲动，怕起口角上新闻。
没有人出头，摄像机全都开着，高清放大许抒悦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各位。”
一道女声从人群外面不容置疑地响起。
“今天的探班就到这里吧。”
几家媒体纷纷回头，反应几秒后，失落地收起设备。
并不是因为穿着黑色大衣的秦思佳多有威慑力，而是几位制服齐整的保镖实在太有压迫感。
人群散去后，许抒悦认出了秦思佳。她握住她的手：
“那天在熙棠，我没来得及亲自谢谢你。”
秦思佳对上她过分真诚明亮的眼睛：
“我应该做的。”
“游城晚报？”
许抒悦读出了她工作证上的字。
“顾董要求务必低调。”
秦思佳被许抒悦过分美丽的眼睛看得紧张，赶忙避开视线，
“他在那里等您。”
他已经走到了跟前。
演员们大部分已经离场了，昭昭被方茗喊去收拾东西，而剧组的人各有各的忙，场内纷乱嘈杂，只剩下他们三人。
“杀青快乐。”
许抒悦朝他勾了下手，他弯下腰，附耳贴近她的唇：
“明天晚上杀青宴来不来？导演说要请你喝一杯。以家属的身份。”
“我很乐意。”
顾恂琛笑起来，摸她的头发，
“可是我没时间，六小时之后就要去赶飞机。”
“还好我已经拒绝了。因为导演他们大部分都是北方人，我怕你喝醉了给我丢脸。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顾董忙得很，根本没空陪我应酬。”
许抒悦像一朵垂下去的含羞草，一点点落寞。她抵住他胸口想往后退，但他抱她好紧，走不掉。她气得伸手推他：
“时间那么紧，你还来干嘛。”
这里离机场两小时车程。
顾恂琛抓住她的腰，他的鼻息落在她耳后，绵绵的：
“时间那么紧，所以我们才要抓紧。”
秦思佳站在一边，脸红心跳：
“车就在外面等着，顾董。”
——
十月，游城开得最好的桂花在雨水陇。人行步道上笼着桂花树错综枝桠组成的穹顶，触手可及一串串一簇簇灿烂的芬芳，抖落一地金黄。
顾恂琛牵着许抒悦，往桂树深处走。
Luna跟在他们走面，欢快地深一脚浅一脚，偶尔去扑那些在半空中打着旋的花瓣。瞳女士则沉稳冷静，一脚一脚踩出规整的小梅花印。几个月以来它们一起跟着许抒悦在剧组生活，俨然是被宠溺的小明星。
沁怡的桂花清香像一把钥匙，打开时光的陈锁。
“小时候学校里到处都是桂花，午休的时候从教学楼的红墙外飘进来，梦里都是香气。”
“还会拿一张塑料布铺在桂花树下，等花瓣落下来，收集起来做桂花糖，桂花酒酿。”
“大学里也有这样的桂花，但是树很高很远，几乎够不到，只能远远看着。我毕业那一年，花开得比往年都好，老师们说，这一届毕业生里可能会有不同凡响的人物出现。当时我好年轻啊，觉得那个人如果是我就好了。”
许抒悦穿一袭简单的纯白长裙，没有上妆的一张脸瓷白素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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