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法师普济

“客官,醒醒......”榻上的人皱了皱眉,耳边莺声婉婉,“外面有人寻。”

“啧......”没成想这凡躯竟不是个能豪饮的主,北阴按了按眉尾,随手拽下外袍往身上一搭,走了出去,门外,阴云密布,看不出什么时辰,来者身着鹤灰大袖,抱肘闭目而立,仿佛这夜月坊的一切与他无关。北阴打着哈欠走出来,却怔在抬眼的不经意间:端正的面容,颀长的身形,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儒雅之息,若不是周身环绕的黑气,北阴还真会以为这是位佳公子。

“你......”在一旁姑娘们好奇的打量下,北阴到跟前开口道。

没等话说完,那人漠漠然睁开眼,扫了一下周围,“小公子,家中来客了,请回。”

这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北阴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但和眼前站着的却是天壤之别:“你是......崔藁?!”

走出夜月坊,远处隐隐传来雷声,路上的行人不由加快了脚步。北阴不耐烦地晃了晃腰,一脸嫌弃:“个儿大有屁用,这玩意儿一点也不好使!枉我还挑了半天。”后转头调侃道:“你这副人牲的模样倒是不错,判官,要不把你的身子借我两天?没准那些个小娘子更喜欢清秀点的哩~”

想起刚被当成叫花子拦在外面,崔藁皱了皱眉,回道:“整个鬼界只有您和齐国陛下可享人牲之灵,驱其肉身,这只不过是在下以往的模样罢了。”

“什么?!”北阴先是一惊,后啧啧叹了两声,可惜了~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懒懒地问道:“你刚说的谁寻我?”崔藁站了站,稍等了下回了一个名字:

“那位谷雨星君。”

轻快的步伐疾然顿住,想起谷雨初次到冥界的场景,北阴蹙了下眉,不想背后又飘来一句:“我离开时,她好像挑了缕头发在打理......”

头发?头发!北阴如惊弓之鸟,不由大骂:“天......”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暗空,那具人牲应声倒地,崔藁见状,快一步走上前,双指抵住其喉结,北阴的魂魄已然不知所踪,大雨倾盆而下,震惊之余,崔藁不由默念道:“这是、召将术!”

“、杀的!”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出身躯,北阴刚骂完,才发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熟悉的悬崖,熟悉的老松,树荫下,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北阴气不打一出来,登时冲了上去,揪住其衣领,恶狠狠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要是她编完三个麻花还不见我回去,桃魇岭就......我、你!”

对方恍了一下,之前也没见过这阵仗,才准备开口,又被北阴猛摇几下,“快给老子传出去,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耽误了这次,你怕是再也召不到我了!”

“好,还请鬼首记得今日所诺。”沉默片刻,那人抬臂一指,身旁便环出了黑洞,北阴“哎呀”一声,匆忙溜了出去。

刚稳了稳心神,外面便传来叩门声:“法师,化了道长有请。”少年应了一句,轻呼了口气,“错过了这次......”这次吗?可属于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整妆完毕,普济法师拉开门,道童微弯下腰,毕恭毕敬,引着他朝前走去。

这位大名鼎鼎的得道法师俗名年厚生,原是津岛的一位小道士,自幼拜在今阳真人门下,到了游历的年纪,正欲拜别师傅前往邻国大梁寻道,却被化了拦住了去路。

头顶五老冠,一袭飞泉绿袍,初见时,年厚生刚踏进紫烛观门,便在满堂的道士中认出化了,虽传闻他年近七旬,可看上去明明不惑之龄,焕发的气派凌于众人。如此高位的长老,竟虔诚地朝自己跪拜,年厚生下意识转身想走,回头却发现观外的人全都伏在地上,耳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化了左右两边的道士们也陆续下跪。

“小道长,莫惊慌。”无措之时,化了道人站到他身旁,恭敬道:“请随我来。”

“上古人族有一派叫隐乡族,他们反对人侵害屠戮妖族,也主张消除人牲的存在,反对用人祭天的做法,站在众星拥月的归同一族对立面,以致一直被打压。但他们韧性十足,精神屹立不倒,加之深谙人性,也正是有其存在,人族后来才没被神族和妖族彻底消灭......”

尽管入了秋,外头的毒热却仍未消散。山风拂拂,钟鼓楼上垂下的风铃随之悦起清音。二人相对坐于内堂,案上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香炉,此起彼伏地冒起一缕缕香烟。年厚生听着化了的讲述,心也慢慢静了下来,问道:“为何这么说?”

化了顿了顿,抬手示意年厚生手边的青瓷碗,年厚生颔首领会,抿了口茶水,放下时不禁注意到其外壁胎上,凸刻着狭长的莲瓣纹。“因为隐乡是人族逃过帝玄诅咒的唯一脉,当年之乱看似是亡了归同一族,重创鬼界,但人族几乎受到了神明的庇佑,所以自然也就逃不过天界的责罚......那条冥河便是刑具,万物生灵,死后必会被拭去前世的记忆!可是、可是!”

似说到动情处,化了快步走到年厚生面前,按住其双肩,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欣狂:“而隐乡族人却是例外,只要生前有强烈的执念,冥河是洗不净脑中的记忆。您,就是隐乡后人!”

什么?!年厚生只觉脑中嗡嗡响,全不顾一旁人的继续讲述:“不光是这样,您更是我们津梁岛的吉兆,为此,我们是断不能让您离开津梁岛的。”

傍晚时分,年厚生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紫烛观。行至外门,他才似泄了气般扒撑在墙边,掌心、前额跟后背都渗出了汗,这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本命凡胎俗骨,如今却要做人人敬仰的“普济法师”?年厚生使劲掐了下自己,内心却是止不住地澎湃,一丝窃喜涌上眉头......

某日深夜,一位小道童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拎着木匣子,行至后院,只见一管家模样的男子候在骈车旁,听见动静便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哎呀,真是辛苦小道长了~”说着弯腰殷勤接过匣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后,脸上渐换做担忧状,欲言又止,道童领会到,稽首复述师傅的话:“这只是半月前被普济法师超度过的,虽是死足了三日,但我家道祖说了,此等机缘可遇不可求,此物身上皆是上等风水。若你家主人不是诚心求取......”

“哪有的事、哪有的事呀!有幸,前几日咱还见到了法师,那通身的气派,啧啧啧~”管家玩笑着把匣子放到车上,转身从袖里掏出银票,“这是三百两银票,事成后我家主人必亲自登门拜谢,再奉上五百的功德。”

道童将银票折了两下贴放在怀中,接着又从袖口抽出一个小囊,嘱咐道:“回去将其供起来,日日卯时敬香,足月后用这里面的符封好,置于宅院西南隅,哦,师傅还说了,三四尺深即可。”管家俯身探耳听着,不住地点头,再次谢过后,随马车离开了。眼瞅着客出了山门,小道士赶忙转身回去复命。

噔噔、噔噔噔……化了听着叩门声,却仍闭目打坐。声音渐默,但门外的黑影并未离开。

“怎么?”化了睁开眼,语气平缓。

叩门声再次响起,在得到应允后,门被推开。一股冷冽的异香袭来,外面烈日当空,但屋内却靠着一排蜡烛勉强撑着亮。烛光映在来人的脸上,化了细细端详了一阵,似忆起了往事:“想来你我初次相见,也是这般的天气。”

“师傅......”普济小心应答着,“您找我?”

化了自顾自接着问道:“你到紫烛观有多少时日了?”没成想对方会这么问,普济不由顿了顿:“快三年了,师傅。”

“哦,如此,也该差不多了。”化了提褂起身,普济平目跪下,半垂着眼眸,“为师授的召唤术习得如何了?”

“还不是很熟练,让您失望了。”见没了下文,化了清了下喉咙,开始环着徒弟缓步,看似宽慰道:“也不怨你,为师苦修二十年,也才勉强召出过两次冥王。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唤来鬼界的阴魂?”

“为了复仇,师傅曾教导过。”普济抬起头,对上化了的殷殷灼光,“现在的梁国,也是覆灭了的古越,当年不分黑白,出兵津梁,迫使王上退位,后期更是鸠占鹊巢,几乎屠尽仕族,压榨百姓,此等大仇,不得不报!”

“不错,要不是当年宗政一族的牺牲......唉,罢了。好在苍天有眼,古越竟会被自己养的狗咬死!”虽嘴上说的解气,化了又何尝不知,当初津梁反攻古越,迁移过去的都是原朝血脉,如今岛上的都是支离破碎的津梁子民和当初被抛弃的越军后代,他们想来便来,要走便走,更可恶的是,他们还自称大梁,反过来将津梁改名津岛。好好一处与世无争的福地,如今却是满目疮痍!凭什么?凭什么!!

突然,化了死死扣住普济的双肩,俯身抵贴住他的额头,眸中似燃着把火:“想要与古越开战,单凭如今的我们,无异以卵击石,必须要有一战定乾坤的力量,所以、所以!”普济从未见到师傅如此面容,不由倒吸了口气,即下扶握住化了的肘臂,连声宽慰道:“我知道!师傅,我知道的......”

似乎是起了效果,化了换了张脸,转而笑吟吟地抚上普济的头:“所以、那日你看到的,只是必要的仪式,啊。”眸子里那张清俊的脸庞稍稍顿了一下,见其抽动着嘴角,像是要说什么,化了赶忙捂住他的嘴,掌心冰凉的触感袭来,普济下意识握紧拳头,却丝毫不敢后避,“既然你说召将术还不彻通,那为师今日便好好指教你。带进来!”房门应声打开,身后,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传来,普济只觉莫名的熟悉,不禁转过头去。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凄厉的女声划过紫烛观的上空,惊得林中鸟儿侧头瞧了眼。

却是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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