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突然被跘倒,他狼狈的跌在地上,双手在地上胡乱摸了一把,吓得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这……这是什么……”
人在遇到突发事件,往往是很难隐藏本性的。
譬如现在,沈臻婳与二狗子同时发现寸芒一家的尸体时,二狗子吓得双股颤颤,而沈臻婳则显露出超乎寻常的冷静。
地上一共大小六具尸体,寸芒媳妇独自躺在远处,寸芒与四个儿子分散在另一个区域,可以从他们的距离,看出他们逃亡的轨迹。
沈臻婳的沉默,似乎影响到了二狗子,二狗子不自觉噤了声。
沈臻婳走到寸芒媳妇的面前,将她翻了个身,好让她面孔向上;纵使是见惯生死,触及到她的伤口,她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身上有很多砍伤,右手手掌几乎与手腕断裂,而最致命的却在脖上。
沈臻婳看了看她的脚踝,又看了看她与丈夫儿子的距离,即刻明白她为何如此。
为母则刚。
离她最近的是她的小儿子,比阿乐还要小,约莫三四岁,他面朝母亲,一只手向他母亲方向伸着,似乎并不明白母亲当时发生了什么。
沈臻婳捡起他落下的一只鞋,放在了他的脚边。
他的父亲和他的三个哥哥躺在他不远处。
比起他们的母亲,他们的父亲一刀毙命,生前没有任何挣扎与反抗的痕迹,可谓好死。
沈臻婳回望寸芒一家六口的尸体,心中不禁唏嘘。
于阿乐而言,这叫不叫因祸得福?
心有所触动,却没有太多的伤悲。
她不像站在她身后的二狗子,为寸芒一家哭得伤心欲绝。
上辈子,她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看了太多的弱者被杀,强者称霸,坏人得以善终的不平事。
很多事,对她来说已经很麻木。
当你坚信的被毁灭;
当你所爱的成悔恨;
当你自以为伸出手就能摸到云触到天,下一秒却让让你从顶端跌到地狱,在地狱永不翻身之时,你会如何?
会不会同她一样,热血变冰冷,有心成无情?
是以当她面对寸芒一家惨死的画面时,她是冷静的,冷静到甚至看到了死亡背后的人性贪婪。
若寸芒信守承诺,若寸芒夫妻没有心生贪念,那群探寻公子寤生下落的人也不会想着杀人灭口。
由此可见,来寻公子寤生的那群贵子之中有人并不想让他回去。
只是沈臻婳想不通,既然不想让公子寤生活着,为什么不去杀公子寤生,而是兜一个大圈子把知晓他下落的人全杀掉呢?
沈臻婳很快就明白了。
在明者不宜动手,若流传出公子寤生在青山里却没被活着带回,怕是会让天下人多想。
权利之争,不论在明在暗,向来遮掩不住。
公子寤生若死,受牵连的恐怕不是一个两个。
毕竟,在这个尚未礼崩乐坏的时代,一切都得依礼而行,一切都得师出有名。
她依稀记起前世有关公子寤生的传言,说他夺位不久后便杀了胞弟,遣走了亲母,直到母亲去世,两人都没有相见。
“不至黄泉,毋相见。”
这么决绝的话像是他会说出来的。
只是沈臻婳没想到他的夺位之路也会如此波折艰难,她一直以为身为郑国大子的他应该顺风顺水,而不应似某人,逃亡他国,蛰伏十年才终以事成。
果然,上位者之路,行如刀锋,虽万人聚往兮,唯一人刊登顶峰。
沈臻婳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些与她有何干!她早已不是同路人。
“阿臻?!”
二狗子见她半天没说话,揉了揉眼,出声唤了她一声。
沈臻婳收敛情绪,扭头对他道:“狗子哥,咱们还是下山通知里宰他们吧。”
二狗子点点头:“还不知如何与阿嬷交代。”
“暂时别告诉阿嬷。”想起那颤巍巍的老者,沈臻婳立刻皱了眉:“阿嬷年岁大了,寸芒一家的丧事,由阿臻来办。”
“可下葬那天……”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悲剧,一下子送走那么多人,她怕阿嬷挺不过去。
“如此……也只能这样了。”二狗子叹了口气:“我下山通知里宰他们,阿臻你自己能回家吗?”
“狗子哥不用担心阿臻。”沈臻婳将贾神医给的疗伤药递到他的面前:“这是止血药,你先处理下伤口吧。”
“不用不用,我皮糙肉厚,还是你留着吧,万一要……”
沈臻婳没等他说完,直接走到他背后,撕开他伤口上的破布,便将药粉洒了上去。
二狗子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这几天不要碰水。”
“好。”
“近日不要出门。”
“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爬上他的心头,他僵站着,满脸骚红,对方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日头渐高,天色已不是之前晦暗未明的状态,一颗红日高悬于白云之上,艳得像是人的鲜血。
他很想将一生都定格在这一刻。
哪怕下一刻身首异处,也能得一个永恒。
……
沈臻婳与二狗子分别后,便去了阿嬷的家。
屋里黑漆漆的,因为没有人,显得格外的空荡。
她记起了在院中与阿嬷、阿乐吃饭的情景。
虽然食物贫瘠,却很温暖。
沈臻婳麻木的走出里屋,不想去想阿嬷知道寸芒一家惨死后的反应。
她从不滥情,却不知今天怎么搞的,嗓子好似被什么堵住,有一种迟来的情绪缓缓在心里发酵。
是在青山里呆久了,连心肠都变软了?
“阿臻呀,你怎么来了?阿乐呢?她在你那淘气了没?”
沈臻婳刚出院门,抬眼便见阿嬷背着一个陡大的包裹拄着拐杖向她行来,她呼吸一滞,立刻紧张得打量起她的神色来。
好在阿嬷虽面露疲惫,脸上却无任何伤心之意,知晓她还不知寸芒一家的事,沈臻婳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朝她迎了过去:“阿嬷上乡,为甚不告诉阿臻?”
阿嬷任她解下她身上的包裹,不但不阻止,反而笑眯眯的对她道:“你背就对了,也该你背。”
她笑意盈盈的,满脸的打趣揶揄。
沈臻婳垂下头,莫名不敢与她视线相对:“阿臻年轻力壮,是该阿臻背。”她顺着她的话回道,扶着她慢慢往院中走。
“知道阿嬷这几天去哪了吗?” 阿嬷的口气忽然兴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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