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李特助。”顾陵说。
“……应该的。”
李周经看着眼前人，突然觉得很割裂。
现在安抚自己的是这个人，一会儿要痛骂自己的还是这个人。
长此以往，她真有点担心她自己也被折磨得精神分裂了。
顾陵盯着她，薄唇微微动了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整个人却突然没了意识。
半晌，那张微微张开的嘴唇最终发出声音，问的却是另一句——“林然呢？”
“林小姐走了。”李周经说。
“走了？”霸总顾陵皱了皱眉，“她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两点多。”李周经说。
霸总顾陵对此毫无印象，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她怎么走的？你送她了吗？”
李周经迟疑一瞬，如实道，“没有。”
“没有？”霸总顾陵果然不悦，声音冷了几分，“为什么不去送她？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
“林小姐走得有点急，我没来得及……”
“走得有点急？”霸总顾陵当即变了脸色，“李特助，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刚才我又……”
“顾总。”李周经突然打断他，表情严肃认真。
果然发生了什么吗？霸总顾陵蹙了蹙眉，表情也跟着严肃认真起来，“你说？”
李周经弯腰从茶几上拿了一卷纸，“可以借我点手纸吗？”
霸总顾陵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什……什么？”
“不好意思顾总，”李周经一手拿着那卷纸，一手捂肚子，“我肠胃炎犯了，现在肚子有点疼。”
霸总顾陵皱了皱眉，一张俊脸表情怪异，有点嫌弃。
趁着霸总嫌弃她的当口，李周经拿着那卷纸走了出来，逃之夭夭。
霸总顾陵看着李周经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这位特助。
这样一个人，他竟然用了两年，这真是不可思议。
霸总顾陵顾不上管这位小特助，当下最重要的事是要赶紧弄清楚林然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愿……但愿不是他失忆那两个小时又做了什么。
霸总顾陵心里莫名发慌，一只手在打点滴，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开学生妹的对话框发消息。
霸总顾陵：【怎么突然走了？学校有事？】
消息发过去，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动静。
等了许久，霸总顾陵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学生妹倒是接了，只是不说话。
“怎么了？”霸总顾陵声音越发温和，“怎么突然走了……”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学生妹突然开口，“你不该拿我来取乐。”
霸总顾陵一愣，“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学生妹声音变哽，“你都那样说了还想我怎么做？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自尊吗？明明是你来招惹我的，为什么要这样？”
霸总顾陵闻言彻底懵了，但隐隐猜到了什么，情急之下拔了手上的针头，急道，“你在哪？在那儿站着别动，我过去找你。”
“你别来！”学生妹呜呜咽咽痛哭起来，“你别来，你真的好讨厌……”
霸总顾陵表情霸道，不容置疑，“林然，我不允许你这么随意处置我们的感情。”
“我们没有感情……”
“我说有就有！”
说罢，霸总顾陵匆匆披上外套，拖着病躯扬长而去。
……
李周经从医院出来后，拎着包往回走，打算找个小店吃点东西再回公司。
细长的高跟鞋踩在街道上，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李周经抬眸望过去，眼神微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她无数次经过的街道，好像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她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明明每一处建筑每一家商铺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可她站在街头，偏偏有种难以言明的陌生感。
李周经顺着街道往前走，天色突然变得有些暗，她低头看看时间，分明才四点多。
难道是突然阴天了么？可能要下雨了，李周经有些不安，要不还是先打个车回公司吧，省得淋在路上……
思忖间，耳边骤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喧闹声。那声音细细碎碎的，却越来越大，大到那些声音好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发出的，让她根本忽视不得。
李周经刚想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身侧一股大力狠狠撞了她一下，李周经肩膀受疼，下一瞬天旋地转，李周经整个人的意识像被突然冻结。
冻结一瞬，又化开，快得近似幻觉。
待她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她站在人群里，周围都是人。
李周经茫茫然四处张望，发现那是一个书籍签售会，周围女孩子抱着书熙熙攘攘打打闹闹，方才她听到的那些喧闹声正是她们发出的。
李周经低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怀中竟也抱着一本粉红封皮的硬壳书。
“顾少追妻：婚然天成……”李周经彻底懵圈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哎，到你了！”
人潮汹涌，不知谁推了她一把，李周经抱着那本书整个人朝前踉跄两步，身体撞到了不远处签售的桌子上。
然后，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熟练地取过李周经手中的书，掀开封皮，在书籍扉页签字。
女作者低着头，长长的微微卷曲的发丝垂于脸侧，李周经看不清她的脸。
行云流水签完字，女作者的指尖顿了下，而后在那本书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在李周经的注视下，女作者将头抬了起来，刹那间，周围一切喧嚣尽数消失，四周安静得可怕，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了她二人。
那双清丽漂亮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半晌，笑意微微道：“早点回来。”
一瞬间，李周经如坠冰窟，一种莫名的剧烈的恐惧席卷而来，让她整个人几乎昏厥过去……
“经经？”
“李周经？”
“今天不用上班啊？怎么还睡呢？”
……
李周经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房间窗帘已经被拉开，窗外天光大亮，母亲正坐在床边喊她起床。
“原来是做梦。”李周经伸了个懒腰，心有余悸的模样。
也是，梦里的人永远是愚蠢的，昨天从医院出来后她吃了碗面就直接回公司了，去什么签售会……这么多诡异的东西她都没意识到是在做梦。
“做噩梦啦？”李母摇了摇头，嗔道，“晚上又熬夜了吧？早说过多少次了年轻人不要老熬夜，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李周经被这么一问，脑子里突然闪过女作者那句莫名其妙的“早点回来”。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至于把她吓成这样吗？
但是梦中的恐惧逼真得可怕，甚至醒来仍有余韵。
那是一种既震惊又错愕的恐惧，但好像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在哪里断掉了，李周经再也找不到自己恐惧的原因。
李周经揉了揉太阳穴去想那个梦的细节，发现自己怎么想，都记不起那个女人的脸，和她的声音。
“好了，再不起来可要迟到了。”李母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出了房门。
李周经摇摇头，随即便也起了床。
李周经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最后要出门的时候去书桌前找一份文件，然走过去，整个人却是当场愣在原地。
便见她往常办公的那个木质书桌上赫然放着一本书，粉色封面，硬壳书皮，书皮上赫然几个大字——《顾少追妻：婚然天成》。
李周经站在那里，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是梦到的那本书没错。
可是，可是李周经可以发誓现实生活中她从来没有买过这本书，她听都没有听过这本书。
李周经盯着那本书看着一会儿，而后手伸过去，指尖颤颤触摸到书脊，而后摸到封面，是粗糙的，真实的质感。
李周经闭了闭眼，而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过来翻了两页。
这一看不打紧，随着那些字字句句映入眼帘李周经脸色愈发难堪。因为里面出现的名字，她熟悉不过。
李周经双腿发软，拎着那本书软绵绵瘫坐到了床上，一颗心跳得剧烈。
李周经从第一页起开始看那本书，越看越不平静——这是一个典型的甚至有点老土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而在这本凭空出现的玛丽苏小说里，男主是顾陵，女主是林然。
霸道总裁的顾陵爱上平凡但善良的女大学生林然，一掷千金，穷追不舍，女大学生欲拒还迎，两个人拉拉扯扯终于在一起，后又经历了一系列“白月光回国”“女主误以为自己是替身”“男主商业联姻”“恶婆婆上门羞辱”……等戏码，终于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
如果只是男女主跟现实重合，李周经不至于这么心慌，事实是，这本书里的一切，公司名字，公司里发生的重大事件，女主读书的学校，女主朋友的名字……都能跟现实里一一对上。
甚至，李周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跟现实身份相同，她在这本书里的身份也是霸总顾陵的特助——一如前些时候那般，霸总顾陵追学生妹女主的时候，她是那个来回跑腿的人，霸总顾陵跟学生妹女主吵架的时候，她是从中劝解助攻的人。
对照现实，唯一的变数是……顾陵的清醒。
几乎所有跟书中对不上的地方，都是因为那两个小时。
一个诡异的念头轻轻燎了她一下，烫得李周经几乎不敢往下想。
是恶作剧吧？李周经脸色惨白，会不会是现实中认识顾陵和学生妹的人故意写的同人文？
这个猜想显然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李周经拿着那本粉皮书去了客厅，顾不得什么羞耻不羞耻，见到母亲，直接慌忙拿过去道：“妈，这是你放我那屋的吗？”
“什么东西呀？”李母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闻言笑着伸手过来，“我看看。”
李周经将那本书递到母亲手中，小心又凝重地观察母亲的神色，对母亲的答案期待又害怕，“这本书，是您买的吗？”
“书？”李母将那本粉皮书拿在手中来回翻开，却是一脸诧异，嗔道，“什么书一个字没有，这不就是个本子吗？”
李周经一惊，“您说什么？”
李周经不信邪，指着随便一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这不都是字吗？妈这青天白日的，你别故意吓我……”
李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书，又抬头看眼女儿，旋即伸手轻轻探了探女儿的额头，口中喃喃道，“今天你一醒来就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妈，我不是在跟你说笑，”李周经因情绪激动而脸颊发烫，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是自己病了，李周经顾不得那些，又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迫切求证，“这本书上的字您真的看不到？”
李母闻言微微蹙了蹙眉，“你妈是有点老花，还没瞎，这上面哪有字？”
李周经心中一凉，旋即从口袋里颤颤掏出手机，对着上面随便一页拍了照片，发给了闺蜜。
李周经掌心冒汗，敲字的手都是抖的——【能看见上面的字吗？】
李周经惴惴不安在客厅踱步，片刻，手机震了一下，是闺蜜发来的消息：【什么鬼，哪有字？】
与此同时，李周经赫然发现对话框里，自己方才发过去的那张照片不知什么时候竟当真变成了一席空白。
没有字，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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