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苏然的发梢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单薄的戏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她抹了把脸，不知道擦去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再来一条！苏然，你摔得不够真实！"副导演举着扩音器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刁难。
苏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冲向雨中泥泞的小路。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泥水溅了她一脸。疼痛从膝盖蔓延至全身，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卡！"副导演皱着眉头看了看监视器，"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的戏份...我们可能需要调整。"
苏然心里一沉。这意味着她可能拿不到今天的片酬了。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化妆间走去，身后传来剧组人员的窃窃私语。
"听说她以前可是大明星呢..."
"那又怎样？得罪了赵总，谁还敢用她？"
"小声点，别让她听见..."
苏然假装没有听见，挺直腰板走进化妆间。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早已不复当年的光彩照人。她快速卸掉妆容，换回自己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灰色连帽衫。
走出片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苏然摸了摸口袋里薄薄的信封，里面的钱比她应得的少了一半。她想争辩，但最终只是默默收下。现在的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过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是打翻的颜料。苏然望着窗外，那些耀眼的广告牌上，是当红明星们精致的笑脸。其中最大的一幅，是秦雪代言的奢侈品广告——那个曾经给她做配角的秦雪，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
苏然移开视线，从包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这是她今天的第二顿饭。
回到位于老城区的公寓楼，电梯又坏了。苏然叹了口气，开始爬楼梯。八层楼，对于已经精疲力尽的她来说，像是一座高山。走到五楼时，她的腿开始发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终于到了家门口，一张醒目的黄色纸条贴在门上："房租已逾期两周，请于三日内缴清，否则将更换门锁。"
苏然撕下纸条，手指微微发抖。她掏出钥匙，却发现门锁已经有些生涩，转动起来很费劲——这是房东的小把戏，提醒她欠租的事实。
狭小的公寓里堆满了纸箱，大部分是她从前辉煌时期的东西，现在都成了无处安放的回忆。苏然踢掉湿透的运动鞋，直接走进浴室。热水器需要预热半小时才有温水，她等不及了，直接用冷水冲洗。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苏然终于允许自己流下眼泪。泪水混着冷水一起流进排水口，不留一丝痕迹。
洗完澡，苏然裹着旧浴袍坐在床边。床头的相框里，是她手捧最佳女演员奖杯的照片，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电视。
"...在昨晚的金凤奖颁奖典礼上，秦雪凭借《夜色温柔》获得最佳女主角..."电视里，妆容精致的女主持人兴奋地报道着，"这是秦雪连续第二年获得该奖项..."
苏然面无表情地关掉电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冰箱发出的嗡嗡声。
她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她珍藏的几件物品：获奖证书、媒体好评的剪报、还有与几位著名导演的合影。这些都是她曾经辉煌的证明，现在却像是一种讽刺。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苏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苏然小姐吗？"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我们是《都市时尚》杂志社，想邀请您参加下周的新锐设计师发布会..."
苏然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作为礼仪小姐。"对方补充道，"一天500元，包午餐。"
苏然握紧了手机，指节发白。三年前，她是这种活动的座上宾，现在却要去做端茶倒水的礼仪小姐。
"好的，我去。"她听见自己说。
挂断电话，苏然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商业区。那里有她曾经的梦想，也有将她推入深渊的力量。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赵天明把她叫到酒店套房，说是讨论新电影的角色。她兴冲冲地去了，却发现对方只穿着浴袍，桌上摆着红酒和玫瑰。
"陪我一晚，女主角就是你的。"赵天明当时这样说，手指轻佻地抚过她的脸颊。
苏然记得自己是如何坚决地拒绝，如何摔门而出。她也记得，从那以后，她的角色开始莫名其妙地被删减，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
手机又响了，打断了她的回忆。这次是一条短信："明天上午9点，影视城东门集合，《宫心》剧组需要群演，古装戏，自带黑色长发套。"
苏然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把手机扔在床上。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曾经被誉为"最有灵气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疲惫。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这样告诉自己，关掉了灯。
在黑暗中，苏然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窗外，城市的灯光依然璀璨，仿佛在嘲笑她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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