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店的温度舒适，空气弥着昂贵又清冷的香氛。
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眼前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美本哥大，家境至少在A11以上。
她比照片还要美丽。
净瓷般的肤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鼻骨小巧秀气，玉似的鼻尖略微上翘。
那双眼睛尤其明媚，眼尾含风弄月。
眼睫时而垂落时而掀起，被她笑吟吟地注视时，好似整个世界都握在了手上。
舒意扬着社交场上的饱满微笑，骨节漂亮的手指捏着杯耳，浅饮一口色泽浓郁的红茶。
“所以，蔚小姐回国后，没有再从事相关行业？”
他穿着熨帖笔挺的手工定制衬衫，一条领带的价格可顶一环白领的月工资，谈话间时不时抬一下手腕，不经意地露出那枚限量款的江诗丹顿。
舒意移开目光，落落大方地回答：“是的，比起当一名新闻人，我更希望当一名自由人。”
男人把西服往椅背上随意一搭，再次不经意露出袖口特殊走线的金色刺绣。
他双手合上搭在桌面，笑道：“可我听说你之前在Google工作，为什么会放弃更好的前景选择回国？”
舒意放下品牌专供SVIP客户的马克杯，继续微笑。
“赵先生也有多年留美经验，但你也选择了回国不是吗？或许我们拥有同一个原因。”
姓赵的相亲对象看着她的脸，中文夹着英文长篇大论地发表了自己回国的契机和理由。
碍于个人涵养，舒意礼貌地听完了，心思却飞到周津澈还没有回复的对话中。
“说得也是。蔚小姐的履历非常漂亮，我看你从事过许多不同的职业，能谈谈你对每个行业的见解吗？”
舒意随口胡诌了几句，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对这几个答案十分满意。
虽然没有正经工作但个人能力出众，家境旗鼓相当且独生女，未来生育孩子可以当一名合格的全职太太，再加上她得天独厚的美貌，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人选。
他单手扣着领带松了松，笑容更加诚挚：“我以为蔚小姐会将见面选择在更加典雅低调的场合。但有句话说得很正确，没有一个包包解决不了的问题。”
说完，自以为帅气地眨了眨眼。
舒意微妙地无语两秒。
她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是因为她和SA约好了来看货，而他只是顺带的吗？
“……是吧。”
这次她点头点得略微艰难，但沉浸在未来美好幻想中的男人没有察觉出来，“赵先生有中意的包包款式吗？”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以你喜欢的为重。今天消费务必让我买单。”
舒意不想说她每年在该品牌固定消费七位数才有他可以享受尊贵下午茶待遇，她维持住自己的社交形象，不动声色地圆融场面。
“这倒不必。我母亲从小教我不要花男人的钱。”
而且你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我看上的包。
男人对她的好感度节节攀升，正想说些什么，舒意在SA递来的电子账单唰唰签下自己名字，她抄起手包叠在腹前，得体文静地提了提唇角。
“很抱歉赵先生，介绍人大概没有和你说明白，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正追求中。”
男人一口茶咽猝不及防地咽进气管，登时惊天动地呛咳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最后一秒堪堪维持住了绅士风度。
“谁……”他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你说谁追求谁？”
“我。”舒意嘲讽地挑一挑眼尾：“我追的他。”
男人的两道眉毛几乎要皱到一起，半晌，他把西服外套重新搭到臂弯，勉强地笑了笑。
“冒昧问一下，以蔚小姐您的条件，怎么还需要倒追？”他的不解分外真实：“他的条件特别好？”
舒意接过SA准备的伴手礼，点头：“嗯，体制内，当然特别好。”
男人：“…………”
.
蔚女士为舒意安排的第三十七次相亲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舒意草草应付了蔚女士的语音问候，抬手摁下车钥匙。
“妈，您再接再厉，争取过年前给我凑齐一百个相亲对象哈……”
蔚女士无能狂怒：“蔚舒意！你的眼光是被火箭发射到外太空了是吧？这个你不满意，那个你也不满意，全宁城的优质男性都过了一遍眼你还是不满意。”
舒意把精美小巧的礼品袋丢到后座，漫不经心地回答：“妈妈，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身高190，双眼皮，戴眼镜，八块腹肌——哦对了，还要体制内。”
蔚女士深吸两口气，手掌不停抚着心口。
“之前只是要六块腹肌，现在你升级了是吧？还有体制内是什么？体制内每个月那点少得可怜的工资能请你吃顿饭吗？”
“妈妈你这是偏见，体制内多稳定呀。再说了我又不是饕餮，路边的苍蝇小馆我也能吃。”
蔚女士一个头无数个大，她对自己这能言巧辩的女儿简直没一点儿办法。
“行、行，妈就按着你这个要求去找。”
顿了顿，蔚女士又想起什么补充：“话说回来你周老师的儿子好像就是……喂、喂？蔚舒意？！小兔崽子又挂你老娘的电话！”
舒意单手打转方向盘，从专用车位倒出地下车库。
又是快落雨的光景，车道两侧的悬铃木安静弥漫着浅淡的雾气，夕阳余晖仓促地收拢，她的侧脸被光线亲吻，眼睫毛跳跃着浮光掠影。
舒意定位望园路别墅，十字路口踩下刹车时，猛然想起转个弯儿，就到市一院。
纤细白皙的指节轻轻扣着方向盘，下一秒，舒意亮起转向灯，在绵延成海的红色尾灯中转了方向。
这是交通枢纽，路况略微有些堵，舒意被车流裹挟其间，抽空给康黛拨了通电话。
康大小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响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舒意单手撑着头，右车道缓缓停近一辆银色大奔，戴着茶褐色墨镜的男人轻佻地冲舒意吹口哨，同时点开微信二维码。
她懒洋洋地笑了笑，一言不发地升上车窗。
红灯九十秒，舒意刷了会儿群魔乱舞的朋友圈，拉到康黛头像问她在哪，对方没有回复。
舒意想了下，还是没给赵煦阳发消息。
康黛不太想让他知道怀孕的事情。
她丢开手机，一掌揿开仪容镜，在最后二十秒补了下口红，手指沿着唇线细致涂抹。
方向盘往右打，再过一个十字路和两个红灯，就到周津澈上班的市一院。
无论什么时候来医院，停车位永远和病床一样紧俏，舒意找了附近一家酒店停车，握着手包下车时给周津澈发语音：
她轻着声音笑：“周医生，忙完了吗？我刚好在市一院附近，要不要一起吃饭？”
周津澈脚步一顿。
和同事说说笑笑的叶里昂敏锐地回头，问：“怎么？”
他低头看手机，镜面后的双眸依旧平静，衬衣下的干净喉结却轻轻咽动。
周津澈说没事，想语音转文字，结果神思和手指没有同步。
舒意的语音众目睽睽之下，公放出声。
她声音是有些不符合长相的甜，像软腻粘牙的棉花糖，勾勾缠缠着。
不是冷漠而僵硬的“周医生’，而是“周～医～生～。”
叶里昂和同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后退一步，伸手勾住周津澈的肩膀，学着舒意的语气，拖腔拉调地起哄：
“周医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严严！这妹妹是谁？”
周津澈无奈道：“你先放手……”
叶里昂恍然大悟：“喔！这是喜欢眼镜的那女孩子？”
其他同事都一脸八卦之色，周津澈面色微热，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事情。
他刚想说什么，却被叶里昂先声打断：“小周同志，你能不能结束你的母单之路就看这顿饭了，我们会在心里为你鼓劲加油！”
他用力地拍了两下周津澈的肩膀，同时掌心抵着他后背将人轻轻往反方向一推。
周津澈很轻地抬了下唇角，转身给舒意回复时没看见叶里昂和其他人交换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现在有时间，你在哪里，我去等你。”
舒意听着最后四个字，眨了眨眼。
想多听一些他的声音。
语音电话拨进来，周津澈怔了会儿，他克制地清了下嗓，脚步若有似无地加快。
“蔚小姐？”
她声音听起来明媚活泼，确实是太阳底下烤化了的棉花糖。
“周医生。”
她笑：“我把车停在博雅，现在走过来，哪个门离你近？”
周津澈皱了下眉，心底估算从博雅到市一院的距离。
“你在过马路吗？在路口等我，我马上到。”
顿了下，又说：“下次你要来，可以把车停我的车位。”
宁城璀璨通明的灯火已经亮起来，她依言等在路口，侧身避让了一位推着轮椅的家属，上坡路还顺便搭了下手。
“车牌和工号应该绑定吧？”舒意说：“没事，距离也不远。”
周津澈暗恼自己想得不到位，刚想提出更合适的方案，舒意的声音扬了一个度。
“我看见你了。”
她站在晦涩黯淡的天光里，笑容明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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