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长是人千里15

“没事,咱们快走吧,不能耽误事,我有事告诉你,边走边说。”陶茵晓得他这次归京是要去做什么,历史上关于樊龄誉上位一说被世人诸多猜测,陶茵也始终没有查清始末,自己记忆错乱,亦不敢胡乱与他讲说,生怕稍有不慎给他传达的错误的信息使他有所损失。

她不能害了樊龄誉。

“不急,你再想想有什么需要带的,我让她们进来收拾。”

“我没什么东西,不带了。”来时不过几身换洗衣服,这小半年樊龄誉给他置办了不少,将堆成山,要装只怕三辆马车装不下,更怕要装到明日去。

“也好,归京我再给你重新置办就是。”于樊龄誉而言这些根本不是问题。

出门时,原先的雪粒子已有鹅毛纷飞之势,因此事太急,又不宜惊动太多人,樊龄誉只带了随行的护卫匆忙赶回京中。

于梁州归京自是走水陆更快,梁州府连夜为樊龄誉准备了船只,因这边水匪已被清除了大半,已经到了听到樊龄誉的名字便闻风丧胆的地步,因而长河这一带极为安全。

自打上了船,陶茵的心便再没安宁过,她知道接下来樊龄誉将会面对什么,她要陪他一起,踏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旅程。

明明不渴,她还是猛灌了一大杯温茶,可无论喝多少,皆压不下她满腔的激荡。

今夜她有些不太寻常,担心她会呛到,樊龄誉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叮嘱:“慢些,别呛了。”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事同我讲吗?这眼见着出了梁州了,也没瞧见你说什么事儿。”

将杯子搁下,她这一路上只顾着激动了,竟没想着居然出了梁州,“这个。”

一经提醒,陶茵终于想起,自衣怀中掏出四折熟宣,递到樊龄誉面前,“这个打开看看。”

将她手里的物件接过,就势展开,将将看到一角墨痕,便听到一声破空之音袭来,樊龄誉机敏异常,第一时间将陶茵拉开。

虽陶茵身重,好在樊龄誉力道不小,才一被拉开,便瞧见一支羽箭穿透窗纸擦着陶茵耳侧,直直射进樊龄誉身后的门板之上。

到底是樊龄誉更机警些,第一反应便是将陶茵塞在角落,再将方桌踢倒将其盖住,而后自己再寻地方去隐匿。

隔着门板,陶茵听得外面好似杂乱起来,还有刀剑拼杀之音,这声音荡在脑子里再次将陶茵被切碎的记忆拼到一处。

归京途中,刺杀......

她彻底想起来了。

正是这次遇刺,让樊龄誉侥幸捡了一条命,却落了终身病患,将其折磨到死。

“樊龄誉!”陶茵下意识的大喊一声,紧接着门外有自己人冲进来保护,与他们一齐进来的还有滚滚浓烟。

只听随行护送的都卫匆忙来报:“王爷,有贼人上了船,此刻在船头放了火,怕是水匪!”

他仅探头看了窗外,并未答话,可究竟是不是水匪,樊龄誉心中自有判断。

除了方才陶茵险些被箭射到那一刻他脸色变了之外,他便再次恢复了往日冷静无波的状态。

此刻浓烟滚滚,都卫急忙道:“王爷,此刻火势越来越大,属下护着您去后面吧。”

将目光收回,知道此处不能再久留,他大步上前推开方桌,将陶茵自角落拉起,“别怕,跟着我。”

下一刻陶茵的手便被他牢牢攥住。

这些人好似天降,根本看不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显然不是偶然,而是埋伏了许久,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且樊龄誉在梁州待了这么久,与水匪交手多次,这些人下手很辣,招术干脆,半点儿不像水匪。

很明显,这是有人不想让他回京去。

自船头到船尾,厮杀声不断,陶茵只恨这次回去太急,没劝着他多带些人。

“别怕。”他一遍遍的低声宽慰。

陶茵紧紧贴着他的身侧,双手紧紧傍住他的胳膊,真刀真枪真见血,她怎么能不怕,反而是吓傻了,空中不晓得是谁的断臂正好飞到陶茵脚下,她脸色惨白忘了尖叫,一口倒气没上来,死死扯住了樊龄誉才将能站住。

“我怕......”声线颤抖,带着哭音。

她怕死,怕自己死,也怕樊龄誉死,她不晓得结局会不会因此改变,她不晓得樊龄誉会不会带着重伤过完下半生。

“是官船!”人群中不知是谁唤了一声,众人齐齐朝东瞧去,一片火光照耀之下,果真是官船赶来支援。

虽这次樊龄誉带的护卫不多,却胜在精,个个身手不凡,一场不算短暂的拼杀下来并无明显伤亡。

一见官船赶来,那群黑衣匪徒见状不妙急急跳水脱身,樊龄誉下命留活口。

看似一波暂平,所有人的注意皆集中在抓未来得及逃脱的歹徒上,并未有人察觉船板之下,正有一支羽箭准头正瞄樊龄誉的心口。

眼见着官船越来越近,那些人已经不成气候,陶茵明知他注定会有此一难,却也不敢相信这场风波竟然这般容易便平息了。

总觉着哪里不对,眼前有一片素白飘过。

抬眸看去,早就停了的雪粒子竟又飘了起来。

这种初雪天气,处处透着潮湿,雪也站不住,落在掌心瞬间被烫成了水珠子,让陶茵莫名打了冷战。

不经意的抬眼,火光跳跃见,她恰好看到那个伏击的人影。

眸子撑的圆大,陶茵抬手指向樊龄誉的正前方大叫一声: “那有人!”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齐的同时,那支羽箭亦从那黑影的手中弹脱,穿过层层雪花直朝樊龄誉的心口处而去。

因那人脱手太快,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樊龄誉。

可身形并不灵巧的陶茵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大步朝前一迈,随之脚尖调转了方向,正与他的对上,双手掌心搭住他的肩膀,虽个子不及他,可这身形却能将他遮盖的严严实实。

本应接住的当是那支羽箭,眼前却忽然多了陶茵的脸,他亲眼见着那支羽箭正扎在她的身上。

“陶茵!”他失态高声大叫。

可陶茵好似失聪了一般,明明距离相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针香,却听不到他讲的一个字。

背后像有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倒是说不上多疼,紧接着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背一路朝下流淌,腥气漫散开来。

“陶茵!”他紧捏了陶茵的双肩,声线抖的不像话。

陶茵余光见着护卫们朝那只黑影跑去,那人想跳河,却没跳成被活捉了。

“我怎么了?”这会儿脑子宕机了一般,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直到下一刻感到呼吸困难,双腿也忍不住打弯,整个人瘫倒下来,樊龄誉亦顺势将人圈住。

他亲眼见着那支箭穿进陶茵的身体里,亦亲眼见着此刻正在她身下蔓延开的血渍。

不光声音抖,连抱着她的手也跟着抖,只一遍遍地道:“别怕,陶茵别怕,官船马上就过来了,别怕.......”

与其说他是在安慰陶茵,不如说他是在安慰自己。

他常年在校场,自是明白若伤在左胸意味着什么,樊龄誉眼中泛起了雾色,两滴滚烫的热泪恰好落在陶茵的脸颊上。

“我受伤了是不是?”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却已经知道了结果。

“小伤,小伤而已,”樊龄誉紧紧捏住陶茵的手,试图说服自己,却又自相矛盾,“这本该是我受的,你何苦为我挡箭,你这般待我......”

“我也不知道,”这同时也是让她自己无比意外的,可当她看到那支朝他袭来的羽箭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身体像是不受控的前行将他挡住。

“倒是......倒是不疼......”陶茵只觉着呼吸越发困难,好像有团棉花塞在胸口,无论如何用力吸,都差那么一口气,“就是冷得厉害。”

一片雪花正砸在她眼皮上,与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子融在一起,顺着眼角滑下来,而眼前那个人,哭得更厉害了。

“陶茵,撑住,郎中很快就过来了!”他抬眼望去,那头官船总似跑不到头。

在陶茵的印象中,他的手一向很温热,唯这一次,半点儿温度都没有。

更是哭成个孩子模样。

“你干嘛哭成这样?每次你一哭,我就总想欺负你......”

背后的血顺着那箭一路蔓延,染透陶茵的衣裙。

他明明是想紧紧抱着她,可她身上有伤,他不敢动,却又怕的要死,怕陶茵再一次离开,怕再一次失去。

“求你了陶茵,你别走,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你,求你别抛下我......”

“嗯,不走。”陶茵的头稍往里蹭了蹭,恰好枕在他的臂弯之内。

这次,她以何皎皎之躯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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