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水泼我,算故意人身伤害了吧?”郑意被带入调解室,听到对方不愿意和自己和解,赔多少钱都不要,坚持要拘留他后,开始死咬着白眠不放,深有一种他不好过,她也别想跑的架势。
民警强忍着不耐烦,敲了敲桌面:“那你受伤了吗?”
郑意一默,“可是她在我的心灵上,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我感觉我遭受到了侮辱。”
民警都懒得搭理他。
看向倚靠在门边,冷笑频频的白眠:“你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反正这男的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白眠连忙道谢。
自她和郑意确认关系开始,她的心情就从未一刻像此时这般愉快,就连灯罩外面的飞虫都变得可爱起来。
“白眠,你敢走一个试试?”郑意起身指着白眠道:“我要是被拘留的话,你也别想好过。”
他至今还没想通,白眠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两个人的婚事,是由郑父和余父订下的,他们喜不喜欢彼此根本就不重要,不过是权衡利弊最好的结果。
他的确是爱玩了点儿,可是又怎么了?他比起他那些朋友对自己妻子的态度,对她已经够好了。
白眠出生贫寒,十六岁来到余家,从读书到工作都离不开余父的资助,就连她买房的首付都是余父借给她的。
余父对她这个贫困生可谓是仁至义尽,一度让余思雅和其母怀疑,她是余父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对她百般刁难。
而今她在博物院转正的事,也仰仗着郑父,只要等他们正式领证结婚,她转正想去哪个岗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现在,她偏偏什么都不要了。
明明替他道歉再赔几个钱,就能摆平的事,她不知道犯了什么轴,偏要和他分个对错。
“我怎么会不好过呢?”白眠对他话感到诧异,不得不再次感叹他的自知之明:“离开你,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白眠起初还天真的以为,这些事忍忍就过去了,然而别人无心的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却把她点醒了。
这不是忍一时的问题,这是要忍一辈子的问题。
现在他们用转正的事,拿捏她结婚,以后就会拿捏她生孩子,而依郑意的混账程度,像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绝对不可能就此结束。
等真正结了婚,郑意再惹出这种事,她就不是一句“与我无关”能糊弄过去的,而是要承担的共同法律责任,和他面对相同的命运,成为命运的共同体。
她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什么?”郑意显然不能接受,对他百般忍让的白眠说出这种类似抛弃他的话,恼羞成怒:“白眠,你去照照镜子,除了我谁他妈还愿意娶你啊?你去外面看看,就你这种姿色去站街,倒贴都没有人要。”
白眠脸色一变,纤细的双臂从胸前放下,作势要抽他,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白眠站直,冷冷瞪着他:“别逼我在派出所抽你。”
这要搁以前,郑意说什么都不信,白眠这种任人揉搓的面团,还有这种脾气,可是今天她就是说要给他两刀,他都信,毕竟他这一身水都还没干。
他心有余悸退回到座位上,嘟嘟囔囔:“本来就是。”
白眠又瞪了他一眼,他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是她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看向一旁的民警,“那没事我就先走了,麻烦您了。”
一听她要走,郑意又急了,撑着椅背站起身:“白眠,你想清楚,你今天只要踏出这个门,你所拥有的一切……”
未等她说完,白眠一句径直离开了。
郑意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望着一旁的民警:“她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被砸破头的壮汉幸灾乐祸:“不要你的意思呗!”
“那她所拥有的一切,可就都没了。”郑意有些恍惚,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没了就没了呗,人家明显也不想要了啊。”
郑意愣怔在原地,刚才得知要被拘留的时候,他都没露出这么惊慌失措的表情,猛的推开身前的椅子,连滚带爬的追了出去,“白眠,你给我站住!”
民警以为他又要跑,也连忙追了出去。
白眠刚好走出派出所,同遇郑意的母亲,陈怀凤碰了一个正着。
陈怀凤和她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要扬手打她,白眠早有预见,往后一躲,带风的巴掌从她领口呼啸而过。
陈怀凤巴掌落空,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往前一扑,匍匐在白眠面前的台阶。
“阿姨,就算我跟你做不成婆媳了,你也不用行此大礼。”白眠也没有扶她的意思,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身后撑伞的司机,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白眠,这婚你是真不打算结了吧?”陈怀凤的膝盖和手掌都沾满了湿滑泥泞,强忍着怒气,维持着体面道:“这婚可是你余叔叔订下的。”
“我会跟他解释的。”白眠面不改色。
“解释?”陈怀凤发出一声冷笑,“你解释的了吗?”
“解释不了,也要解释。”白眠直直瞪着她的眼睛:“反正,这婚我是不可能结了。”
说完,她就越过陈怀凤快步往台阶下面走去。
陈怀凤踩着高跟鞋,行动不便,只能望着白眠的背影大喊:“站住!你给我站住!白眠!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仿若未闻,单薄的身影在雨夜疾驰。
陈怀凤歇斯底里:“白眠,你是聋了吗?我让你给我站住!”
白眠本来没这么气,听到她喊得几乎破音的声音,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她捡起路边废弃的砖头,对准旁边郑意轿车的挡风玻璃就是一下。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郑意被摁倒在大厅,怔怔望着这一幕,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砸完以后,白眠还特意回头看了陈怀凤一眼,明亮的双眸里有着未消的余怒。
陈怀凤面露怯意,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白眠觉得再跟这一家子耗下去,非得把她好好的一个人,逼成神经病不可。
白眠深吸一口气,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猛的甩掉手里的砖块,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她负气冲出将近千米后,才后知后觉发现的自己衣服和头发都被雨水淋湿了,手机也只剩下百分之一的电,于是就近找了一家露天的奶茶店,扫了一个充电宝,点了一杯奶茶坐下。
等到手机的电多了一点儿,就打车回去。
她坐在椅子上,望着遮阳伞外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一旁五颜六色的花朵拥簇在一起,在雨后更显繁茂艳丽。
她忽然觉得天地之间,一片辽阔,万物都变得可爱起来。
整个人生都豁然开朗。
早就该这样的。
她低头喝了一口果茶,百香果的香气扑面而来,在唇齿留下无尽芬芳,情不自禁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全然没发现隔壁酒吧负责拉活的几个男人,已经注意到她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忽然多了三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她被吓得激灵,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坐在对面的男人递过来一张宣传单:“姐姐一个人啊?要不要来玩男模啊?”
“啊?”白眠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宣传单,似乎是某个酒吧新店开张,她连连摆手,低头回避:“不玩,不玩。”
“姐姐,你试试嘛,有大学生哦。”
白眠回避的同时,还忍不住自我怀疑了一下,她已经老到在别人看来,需要花钱玩大学生的程度了吗?
“不用,真不用。”她拿起奶茶想走,但是另外两个男生已经围在她椅子的左右两侧,将她困在桌椅之间,强行给她推销,“你们可以让一下吗?”
她的谦逊有礼,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感觉,三个人以为有戏,顿时变本加厉,“姐姐,你别走嘛,你听我们说嘛,真的是大学生,你看看嘛。”
“我不看。”她侧身躲开从对面递来的手机:“谢谢。”
“你看看嘛,看看嘛。”
白眠抵死不看,三个人也不让她走。
四个人僵持不下。
“诶,又是那姑娘。”江寻从隔壁餐厅走出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戴着口罩的手指一顿,不由回头向秦牧云望去。
秦牧云正在打电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单薄清瘦的小姑娘正被两个男人堵在桌椅之间,努力想要摆脱,却求路无门,清丽的眉眼间有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他向江寻扬了扬头,示意他去处理,自己侧身往更僻静的地方走去。
“怎么?”跟在秦牧云身后的阿仁,对派出所的事情一无所知,“你和秦爷认识的姑娘?”
“不算认识,算有缘吧。”江寻没有过多解释,摘下戴了一半的口罩,上前踹了一脚白眠旁边椅子:“喂,你们干什么呢?给我离人小姑娘远点儿。”
三个男人被吓得不轻。
白眠望着眼前的男人,惊魂未定的眼睛里生出一抹感激。
发传单的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眼,顿时发出一声冷笑:“抢活的是吧?”
江寻:“?”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随后又看了一眼对面三位的穿搭,紧身裤,上衣内扎,腰带外露,不能说像还是不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靠!”江寻烦躁抓了抓自己的金发,加大力度踹开面前的椅子:“你甭管老子干什么的,都给我滚远点,OK?”
三个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指着江寻道:“你叫谁滚呢?你把嘴给老子放干净点儿。”
“别指,”江寻反指着他们道:“有种你给我上手。”
“我就指怎么了?”男人说着还想用手指去怼江寻的胸口。
阿仁站在江寻身后,抓着对面男人的手指,微微用力,后者便发出一声惨叫:“动手是吧?要动手了是吧?”
“来啊,”江寻活动脖子,捏了捏手指,发出咔咔的响声:“你们三个不够,再叫点人。”
“你能打过我们三个再说吧,傻X。”
江寻一把抓住说话男人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攥紧另一只手的拳头:“小妹妹,你站远点儿,别让血溅你身上。”
“你们别吵了行吗?”白眠都快疯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所幸,一旁及时响起了淡漠低沉的男声,将他制止下来,“江寻?”
方才还一脸狠戾的男人,瞬间如梦初醒,立刻松开了对方衣领,乖巧的往后一退,“诶。”
秦牧云单手揣兜,拿着手机的一角从阴影中走出来,蓬松微卷的黑色短发遮住他少许额头,耸立的眉骨下是深邃淡漠的眉眼,睫毛浓密,鼻梁高挺,戴着口罩都挡不住的俊秀之姿。
他细长的手指勾到耳后的松紧带,正准备取下的时候,只见拿着的传单男人指着他道:“我认识你!”
秦牧云手指一顿。
认识他?
那就更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他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对方继续道:“你是七号酒吧的那个头牌!装留学生专骗老女人钱的那个对吧?”
秦牧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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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认 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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